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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紧赶慢赶, 镇元子总算到了不周山地界。
不周山是这洪荒地气龙脉所在, 仙灵缥缈, 承天地气运。不周山虽说是山,实际上是无数群山相拥组成的庞大山脉。
其中主峰代替盘古支撑着天地, 光是看几眼便会被其壮丽摄去心魂。
主峰周围高高低低各种山峰环绕, 绵延数千万里。群山环绕间自成规律, 组成一套天然阵法, 自发吸引着天地灵气朝主峰汇聚。
而主峰大约是灵气过于浓郁,一般洪荒生灵很难在主峰修炼。哪怕再想住在主峰,机缘不够啊!
没多久, 镇元子便到了火云山。火云山自带先天福德之气, 没有红云允许,一般人想强攻进去是不容易的。
不周山脉里, 灵山无数,而火云山在其中是一处顶级洞天福地,是红云受盘古鲜血后化形之地。
受到红云和盘古鲜血双重影响, 火云山被千万朵浪花般的祥云层层环绕,好似被天地披上了一身绫罗绸缎,光彩夺目。
每一朵云彩都如熊熊燃烧的旭日, 透露出淡淡温暖之意。
镇元子抬手, 向火云山上发出神识, 不一会儿,红云闻到动静,便出来相迎了。
只见层层云彩被掀起一波涟漪,翻涌的云海出现一丝裂缝。
在那裂缝里,一身云纹的红衣少年,脸上带着一如既往温柔的微笑,脚踩火烧般的云朵,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翩翩而来。
瞧见红云逆光而来的身影,镇元子莞尔而笑,对着红云挥了挥手,唤道:“要吃黄贝吗?”
红云听罢,一挥袖,脚下彩云疾如雷电。
乘着云飞奔的红云大喊道:“要!!!”
…………
火云宫是红云的道场,绿瓦红墙,丹楹刻桷,内有许多刻着精致云纹的雕梁画栋。
一走进火云宫,镇元子便感觉身心舒畅,好似被柔软的棉花包裹。
红云高高兴兴把镇元子带进他的火云宫,拿出个蒲团请镇元子入座,之后便眼巴巴望着镇元子。
虽说洪荒里,千百年不过弹指间,但镇元子保存了几分人类的时间观,几百年没见红云,心中是有些思念的。
假装没看见红云的眼神,镇元子轻吞慢吐问道:“几百年未见,不知红云道兄有没有想过我?”
红云扑哧扑哧地猛点头:“想想想!”
“既然想过我,怎么几百年了连个口讯都没有。”镇元子继续慢吞吞说着。
红云尴尬地摸摸鼻子,“这……我惯来喜欢自由自在,一个道童也没收过……”
方才进火云山时,镇元子便观察过,火云山水光潋滟,山色空蒙。
东边流水潺潺,西边鸟语花香,福德之气凝聚,地脉灵气皆不缺,生活在这里的动物和灵根皆有些根骨。
红云若要点化些道童不难。而火云宫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火云山那些生灵未必没有自荐过,
想来是红云只愿一个人无拘无束,遨游天地,连道童也不愿收。
如此,红云自己是潇洒自在了,却连个能送信的人都没有。
“噗嗤”一声,镇元子已是笑出来了,不再逗红云,震袖一挥,摆出观言做的黄贝菜。每道菜都被灵气保鲜过,依然色香味俱全。
在西方和镇元子游历时,红云只吃过简单的烤黄贝,此时见到各式各样的黄贝菜色,且汁香味浓,不由地食指大动。
红云正想伸手便吃,却被镇元子拂袖一挡。
镇元子对红云沾满油的双手记忆犹新,取出筷子和调羹逼着红云学。
红云有点急不可耐,不过见镇元子一副你不学就别想吃的表情,还是乖乖学了。
待红云手指快打结的时候,镇元子终于松口让红云开动。
刚刚忍的急了,红云便如开闸的洪水般,拿出十二分的气势狼吞虎咽起来,吃得腮帮鼓鼓。
大快朵颐后,红云打了个饱嗝,深感没有白白辛苦,为了学筷子付出的汗水不是白撒的。
吃罢,红云向镇元子说起这次的机缘。
前段时间,红云在火云宫修行,忽而心血来潮,感到与他相关联的机缘在不周山方向现世。
然而时机约莫是还未成熟,无论红云如何演算,都算不出机缘具体何在。
红云生性豁达,既然算不出便不再纠结,耐心等待时机到来。
而近来,红云感到这份机缘快出现了,模糊的感觉也越来越清晰,比当初寻觅素色云界旗时更强烈。
推演过后,红云已是确认,再过三年,机缘便会在不周山主峰浮出水面。
两人略微商讨,决定在火云宫坐等机缘出世,然后便开始闲聊起各自的生活。红云说了些他游走洪荒时的趣事,镇元子也讲了讲万寿山的日常。
转眼间,三年时光匆匆而过。
某一日,红云正和镇元子说笑,谈起自个也曾捉了些河里的贝类烤过,虽还可入口,却怎么也做不出镇元子的味道。
红云侃侃而谈,正欲多说些,灵光一闪,却是悟到机缘已至。
几个眨眼,两人便出了火云宫。
架起彩云,红云携着镇元子飞速往不周山主峰飘飘而去。
被镇元子这么一问,慕灵愣了一会儿,紧接着反问道:“恕妾身孤陋寡闻,不曾听过酒是何事物,也是一种饮品吗?”
“不错,酒是在下家乡的一种饮品。”镇元子抿嘴一笑,答道,“出门在外许久,倒是许久未曾喝过了。”
“若有机会,妾身也想见识一下不同地方的特色饮品呢。”慕灵倩倩巧笑,又追问道:“不知两位道友自何方而来?”
举杯示意了下红云,镇元子说道:“红云自不周山脉而来,我则来自西方万寿山。”
红云嘴巴里啃着一颗紫蓝色的灵果,听见镇元子提及他,赞同地点了点头。
随即,几人聊起了洪荒各地的逸闻趣事。
慕灵有意挑起气氛,说起麒麟族各种文化习俗。红云又欢快跳脱,许多故事在他口中变得精彩绝伦,几人聊得宾客皆欢。
镇元子对凝灵不大感冒,对其母亲慕灵倒是有几分欣赏,没摆什么架子,挑了些西方有趣的洪荒异兽讲了讲。
待吃完灵果,饮尽千霖露,镇元子甚至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慕灵安排了两个房间给镇元子和红云,房间内有温润的冰灯玉床和各色琉璃装饰,全带着些灵气,有平心静气之效。
镇元子被这些建筑和装饰激起几缕创作的想法,计划着回五庄观后,重新设计一下自己只有一张蒲团的房间。
到了第二天,镇元子起身去了水麒麟族地外的树林,即沙棠树所在之地。
木棠在山海经中过了几日,虽然有里面的水土之气维持生命,但在封闭的环境中呆太久终是不太好。
镇元子向沙棠林中开了智的妖类打听了木棠原先扎根的地点,走过去把木棠放下。
木棠从山海经出来后,树身整体上看过去恢复了许多精神,被抠掉的缺口也渐渐长出了新的木肉。
但镇元子细细看过之后,发现木棠的树叶外侧受灵气滋润,萌发了淡淡的绿意,中心却依然暗淡,瞧着有些死气的。
这大约是木棠的心结所致,却不是镇元子提供灵气所能治愈的了。
将木棠安放妥当后,镇元子缓缓说道:“能在姑水山外捡到你的木块,也是缘分一场。我有意收你为徒,但也不强求。
这段时日我会暂且住在这村庄,离去之时再来看你。你若是愿意,届时我便带你去西方,若是不愿,你我便是缘分已尽。”
走入林中后,镇元子四处环顾,看见许多水麒麟幼崽会在沙棠树前练习水系法术。
水麒麟有些天赋神通,用灵力变化出的水纯净无比,对灵根来说是大补之物。
这大约便是木棠口中,凝灵常为他浇灌灵水的缘由了。
沙棠树与水麒麟的关系更多的像是从属关系,沙棠树受水麒麟的保护和浇灌,结出的果实则作为供奉。
因此缘故,开智的沙棠树数量很多,但供奉了果实之后,沙棠树的修为便不够化形了,是以整个族群都未有一个化形之人。
镇元子曾向凝灵要了木棠作为报酬,是为了凝灵不再将木棠当做自己的所有物。
眼前的沙棠树沉默了片刻,才终于答道:“多谢真人,木棠定会好好考虑。”
要是木棠真的已经放下,想必镇元子说出收徒之语时就答应了。
镇元子也不劝解什么,能救下木棠已是仁至义尽,他不至于为了木棠磨破嘴皮子。
转身走出树林,镇元子准备找红云谈一谈了。
盘古的感情对红云影响过于深刻了,红云有时候缺乏理性的判读,面对一些事情很难拎得清。
就比如紫霄宫争圣位,西方两人哭了一下,红云便让了位。
先不论红云将自己的蒲团让给西方二人是对是错。因为红云的让位,西方两人得寸进尺,旁边坐着看戏的鲲鹏祸从天上来,也被迫让位。
由此,红云一下子遭了鲲鹏的恨。西方二人欠的因果太大,也不想还,就盼着红云被害。红云可以说是里外不讨好,纵然本是好心,却把人全得罪了一遍。
而今,镇元子有意让红云改变一下心态。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很难收回来。天道之下,言语都是有些因果关系在的,镇元子只盼望红云开口之前,至少要做到三思而行。
不多时,镇元子回到小楼,找到了正在和慕灵家侍女们闲聊的红云。
彼时,红云正说着不周山哪种灵果更甜,被镇元子一脸正经地叫到他的房间时,脸上还挂着灿烂的微笑,神采飞扬。
直到和镇元子面对面盘腿而坐,察觉到镇元子严肃的神情,才不由地正襟危坐,收起了嬉皮笑脸。
红云见镇元子沉默不语,忍不住开口问道:“道兄叫我来,是有何要事要说吗?”
“咳……”干咳一声,镇元子徐徐说道:“红云,你可还记得前几日你答应凝灵一事?”
“当然记得。道兄不还帮我救她了吗。”见镇元子说起此事,红云咧嘴笑道。
“可当时并非是我主动答应的哦。”
镇元子缓了缓,又继续说道:“是你先开口替我答应了。”
红云闻言,面露疑惑,不解道:“道兄从前不也是这样帮我救些生灵吗?”
镇元子叹了口气,说道:“从前我们救的都是些弱小生灵,要对付的也并无多大能耐。
凝灵此事却有所不同。且不论我愿不愿意救凝灵,凝灵本身修为不低,你当时有没有想过能困住她的人修为几何?”
略含惭愧的低了低头,红云低声道:“是我莽撞了。”
见状,镇元子语气稍稍柔和了几分,开口道:“此次是我们运道好,只来了个太乙金仙,若来的是大罗金仙甚至准圣呢?”
红云急了,连忙说道:“道兄不必担忧,既是我造成的,必定不会连累道兄。若是真有大能,道兄不用管我,自己逃了便是!”
镇元子笑笑:“你我为友,你又叫我一声道兄。我怎么会丢下你不管。但当时站在你旁边的不是我呢?你若是替他答应了某些事情,却引来了恶果呢?”
红云先是为镇元子的回答感动了一会儿,待听到镇元子问话,又觉得有些不对,说道:“除了道兄,我怎么会替其他道友答应呢?”
“你答应的事情,万一涉及到的不止你一个呢?”
镇元子挂心日后紫霄宫的事,接着说道:“倘若以后你想救些生灵,或是要答应某个道友什么要求,若是只与你有关也就罢了。若卷入其中的不止你一个,你该当如何?”
思忖良久,红云终于回道:“假使我遇到这种情况,道兄不如先替我把个关?”
镇元子等的就是这个,欣慰说道:“这样吧,往后你想救些小生灵我也不拦着。只是事态比较严重的话,先跟我通个气。
而且不要这么轻易就什么都答应,你可以先问问我的意见。须知有些事并不是你承诺之后便能完成,即使勉强完成,后果也不是你我能承担。”
红云爽朗应了一声,道:“那就麻烦道兄了。”
至此,得了红云保证,镇元子总算有所安心。随即他又想起另一个问题来。
“红云,一只兔子精被一头狼捕猎,你会如何?”
“救了那只兔子精呀。”红云不假思索道。
“这只狼修炼成妖,又被一只老虎所追呢?”镇元子追问道。
“呃……”红云沉吟许久,才说道:“我会救这只狼妖。”
“你最先救的兔子精修炼有成,褪去野兽本能,想要捉了刚生灵智的虎妖扒皮做衣呢?”镇元子紧追不舍。
“若是你救的生灵去残害别的生灵,到时候你该如何,继续救吗?又或者他们恩将仇报呢?”
“我……”红云一脸茫然,开始支支吾吾。
红云周身气息开始混乱,灵气四溢,镇元子房间里的琉璃摆设受灵气影响,微微颤动。
镇元子没有再说话,耐心地等着红云平复心情。
红云情绪混乱,心潮澎湃,就这么不言不语在镇元子房中静坐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