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州和周沉渊坐在旁边没说话,池州的眼珠子跟着何时转。
周沉渊则是盯着自己的脚尖,等那边何小燃跟何时的谈话结束之后,他才跟着何小燃回卧室。
他伸手把门关上,盯着何小燃问:“你盯何时太紧了,你在担心什么?”
何小燃有些抓狂的朝门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你没发现何时现在一心想要证明她长大了,能为我做事了,能保护我了吗?她现在能把芝麻粒大的事儿,给无限放大成天坑。这样就等于她找到了充足的理由来出手,一旦事情发生,我就不会怪她。”
周沉渊皱着眉头,“所以她本来是想把华远的那个大小姐给做了?”
何小燃抓狂的说:“她不是普通的做了,她是用最自然最和谐,让任何人都无法察觉的天灾人祸来制造意外,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消灭于无形!”
何小燃抱着脑袋有点犯愁,“我现在特别怕何时把这种事当成一件极其自然的事,做的手到擒来。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在杀戮!我不能把何时变成一个杀人机器!”
她以前是担心何苗被人利用,成为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担心何时内心世界单薄,没有足够的情感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
现在好了,何苗完全长成了开心快乐,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小孩,何时反而成了大问题。
她手托腮,坐在床边发呆。
周沉渊看了她一眼,“那个叫池州的,知道合适的情况吗?”
何小燃说:“我不确定他知道多少,但我觉得他心里应该有数。”
“如果你对池州信任的话,我觉得可以利用池州来缓和何时急切的表现欲,当然我知道何时更多的是想在你面前表现,让你知道她可以撑起一半的天,让你知道以后有靠山有背景,可以成为你的娘家人,你卸下保护她的重任和担子,但是小燃,你有没有发现,何时这个情况比以前严重的原因在哪?”
何小燃一愣,“原因?那还用问吗?肯定是……”
“是因为何时确实长大了,而你还用的对待小女孩的方式保护她,这会让她有种姐姐太强大了,我好像很难帮到姐姐。怎么办呢?那怎么样我才能帮到姐姐呢?”
“在这样的前提下,她一定会千方百计挑选一些你忽略的事,来放大事情的重要性。她会认为姐姐终于有需要她的地方,但姐姐好像不喜欢她处理事情的方法,所以她要给自己的行动找到足够让你认可的理由。”
何小燃呆呆的坐在原地,眼珠子瞪着周沉渊,“所以你觉得何时变成这样,是因为我做错了?”
周沉渊摇头说:“你当然没有错,姐姐保护妹妹,怎么可能会有错呢?你们之间唯一的错误,就是彼此太在乎对方,太喜欢对方,太想保护对方。”
何小燃没说话,只是身体往后一靠,抬头看天,发呆。
当天晚上何小燃跟何时睡到了一个被窝,何小燃抱着何时,在她额头轻轻亲了一下,低声说:“何时,姐姐真的很爱你,很喜欢你……”
何时一看心情就很好,在何小燃怀里乱蹭,“我也喜欢姐姐,我跟何苗都很喜欢姐姐!”
何小燃应了一声,“小时候姐姐没能好好保护你,导致林大财老是趁我不在的时候打你,对不起啊,姐姐真的没保护好你和何苗……”
何时摇头,“我才没有怪姐姐,姐姐那时候已经很努力的保护我们了!”
那时候她们都还小啊,很多事都做不到,但是姐姐却把她们保护的很好。
何小燃说:“姐姐有这背地里偷偷哭过哦。”
何时一下抬头惊讶的说:“不可能,姐姐才没有哭过呢?”
何小燃说:“怎么不可能?姐姐也是人,当然会有很多办不到的事,保护不了的人,也当然会哭啊。但是姐姐不哭的时候不能让你们看到,你们要看到了,你们一定会很害怕,会觉得自己唯一能依靠的姐姐也哭了,那以后谁还能保护你们呀?”
“所以姐姐哭的时候,都是偷偷的哭,但在你们面前,要让你们觉得在那个家里,只要姐姐在,林大财就赶不走你们。”
何时一骨碌坐了起来,“真的吗?”
何小燃也跟着坐了起来,“当然是真的,这还用说吗。长大之后,姐姐也有很多事做不到,伤心绝望的时候也会偷偷的哭。还记得吗?姐姐曾经有个好朋友小雪,她被凌辱的时候,我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但是我不知道。后来她自杀了……”
“姐姐一直在自责,自责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为什么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她自杀的企图?你看,姐姐不是无所不能的,所以姐姐时常会后悔,小时候如果对你们再保护一些,林大财是不是就打不到你了?”
何时伸出胳膊抱住她,“姐姐你别哭,以后我保护你,我能保护你了。”
何小燃扯了下嘴角,“我每次过来,只要在机场看到你,我就觉得踏实。因为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人总觉得不如在家里安心,但是看到自己熟悉的信任的亲近的面孔,就会觉得不由自主的放松。
何时鼓着脸蛋:“姐姐你放心,等我再努努力,以后你一来,我就让人在机场站成两排,对你整齐划一的鞠躬,一想到机场横着走就横着走,竖着走就竖着走,躺着走就躺着走……”
何小燃皱着眉头说,“这话听着不太吉利啊。”
何时一窒,改口:“总之,你是想像大雄一样横冲直闯,还是想像螃蟹一样横行霸道,我都能帮你实现!”
何小燃想了一下说这些我不太想要,不过你能不能做到让机场的免税店其他乱七八糟的客人都先让开让我优先购物,我想选的口红号咋样都有,我想选的款式一买就打折,我想要的包和衣服,每次去店里都能说最新款的……”
何时一听,顿时找到了自己以后讨好姐姐的目标,“那还不容易?姐,等你下趟来我就直接各大机场最显眼的地方开个专柜。姐姐一来,所有人退散,今儿不营业,关门让姐姐一个人选!样样都打折!”
何小燃脸上顿时露出了些满足的笑容,“这可是你说的呀!我小时候在家里看电视,看到电视里头那些富家女,哪都是买买买,这个我要了,那个我要了就连客人手里的,我都要了。那霸气,看得我老羡慕了!”
“有朝一日,我能托何时的福,也能当一回女主角,光想一想,我心里就可美了。”
何时抱着何小燃的腰,在他怀里蹭了蹭哼哼唧唧的说:“姐姐你不要羡慕他们,很快你就能实现了!”
何时的效率有多高?当天晚上跟何小燃在被窝里承诺了这事,第二天她就拿着这事找到了史密斯,逼着他给自己投资。
当然史密斯那老人精,知道何时提出的问题,他一定会实现,但实现的前提是必须答应他的条件。
比如这一次,他要求何时承认她是自己的女儿。
何时瞪着眼看着他,“亲子鉴定都没做,你就这么有脸说是我爹?”
史密斯摊摊手,一副笃定的样子,“我说了,史密斯家族的所有天才,十有八九都出自同一系,也就是说,顶级天才的爹生下顶级天才孩子的几率是最高的。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女儿,你都是我的女儿。”
何时只稍稍想了三十秒,抬头:“爸,你投资的钱什么时候到账?”
史密斯拿起手机,“给我五分钟。”
五分钟过后,史密斯放下手机,“投资的事已经敲定,二十分钟后会有律师把拟定好的投资方案送过来,上午会把机场的各大选址敲定,下午全面装修,对了宝贝,你对装修方案有什么建议?”
何时说:“我对装修方案的要求不高,符合我姐的审美就行,但我对店面的代言人有要求。”
何时说着伸手拿出一张照片,往史密斯面前一放,“代言人必须这个是她,而且必须在新店铺最显眼的地方放上她的照片,要求所有的店员都牢牢记住这张脸,每次她到店里的时候,都必须放下一切优先服务她,对了,买的所有东西必须都在折扣期。”
史密斯一看到照片上的人,不由抽了抽眼角,他可算是知道何时为什么突然要在各大机场开什么免税店了,原来她是为了讨他姐姐欢心。
史密斯点头:“没问题!”
何时闻言,当即就对史密斯露出了一脸的微笑,“谢谢爸!”
史密斯眼角起飞,“嗯。”
何时一走,史密斯疯狂安排集团出公告,“史密斯家族的下任家主人选初定,查理史密斯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何时史密斯正式回归!”
消息一出,消息一出,顿时引起业内强烈反响,无数人在打听查理史密斯女儿的事。
史密斯家族很显然知道公众的好奇心很快,在最短的时间内发布了一张何时史密斯的近照,照片中的小女孩明艳耀眼,美的不可方物。
那张更具东方特质的面容让人知道,女孩的母亲可能是东方美人。
何小燃十分愤怒,不明白史密斯家族为什么要把何时的照片公布于众?
结果查理史密斯在电话里十分平静地说:“何小姐,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这件事是经过何时同意的。”
“我当然明白您愤怒的本源是出于对何时安全的考虑,但何小姐,您不妨把角度转换一下,何时被史密斯家族公布与众,就意味着她是在史密斯家族保护的范围之内,那么它的安全程度跟他没有公布之前比,要高的多。”
“毕竟在我们这个城市,意外远比人为要危险的多,但现在我们可以提前排除所有人为情况,对何时可能造成的伤害,同时我们还可以在第一时间降低意外的出现。您觉得呢?”
何小燃握着电话听着电话里史密斯的话,默了默才说:“说的有点道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好像比我更应该重视何时,更关注她的个人安全。”
查理史密斯轻轻一笑,“那我们应该是达成的共识,我就知道跟何小姐沟通效率是最高的。”
双方挂了电话,何小燃往沙发上一倒,又有点难受又有点欣慰。
正如周沉渊所说,何时确实长大了,她身边也逐渐有了自己的交际圈,何时之所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就是因为何时没有真正意义上去开拓他她交际圈。
如果她想何时转变现有近乎偏执的想法,何小燃就必须放手,让何时成为她自己,而不是何小燃的妹妹。
何小燃扔掉电话,屋里就剩她一个人,所有人都出去了,何小燃突然觉得好孤单,是不是因为一直以来她很孤单,所以她才想要所有人都抓啊?
何苗、何时,这两个从小到大跟她待在一起,跟她最亲近的人,跟她相处时间最长的人,她最重要,最关注,也最心疼的两个妹妹
明明她们早已不需要自己了,可自己却还想更多的抓住她们。
她抱住膝盖,其实,哪里是她们需要自己?分明是自己需要她们啊!
不知由来的,何小燃哭了。
泪水从眼眶滑落,搁在腿上的脑袋没有抬起,泪水却一滴一滴落在裤子上,是她需要她们,是她离不开她们……
她抽噎着出声,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刹不住车。
总之周沉渊进门的时候,就听到她哭泣的声音。
他心里一惊,以为何小燃又被人欺负了,然后在沙发上看到了蜷缩成一团的何小燃。
“小燃?”
周沉渊拿毛巾笨手笨脚的给她擦眼泪,他心目中的何小燃什么时候这样过?
这女人一直都是那种天塌下来,也要第一个冲上去顶着的类型,怎么可能会哭成小可怜?
“小燃,怎么?是不是因为我说三天,你觉得时间太长生气了,那、那两天!两天好不好?”周沉渊有点慌,她怎么哭成这样了,肯定是有人欺负她,但是谁欺负她了?
周沉渊沉下脸,站起来就要出门,他现在就让人去调监控,看看今天小然究竟跟什么人接触了。
是不是真有人以为采薇山的人出门在外,就要忍耐被人欺负的委屈?
他刚要走,结果衣袖被何小燃拽住了,何小燃泪汪汪的从腿上抬起头,眼睛都肿了。
周沉渊抿着嘴,更气了,都哭成这样了!
何小燃抽噎着,“没人欺负我,我就是自己难受才哭的。”
周沉渊:“哈啊?”
何小燃点头:“真的。”
周沉渊不明白,眉头都拧了起来。
小燃为什么会难受?是不是因为自己今天一天老出门,她一个人呆着无聊了?
想到此周沉渊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早知这样他就待在这里不出去了,都是因为他心急,想要尽快把小燃提的那个要求给解决了。
只是那事时间太紧张,如果不抓紧安排,怕是不能让小燃满意,所以他很重视。
何小燃抽噎着,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有点可笑,但他又觉得周沉渊担心的表情更可爱,他把周沉渊拽到沙发上,“我真没事,你别走,你要走了,我会哭的更大声。”
周沉渊沉默地坐下来,想了一会儿后,他问:“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还是因为小米粒和周火火没有给你打电话,你难受了?那两个小东西一点都不孝顺,这趟回去之后,我就要教教他们什么是孝道!”
何小燃瞬间破涕为笑,“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海外来。小米粒和周火火现在肯定在疯狂打喷嚏。”
说着,何小燃把脑袋挨着她肩膀上,“我就是突然发现我那么爱操心,不是因为我多伟大多无私,也不是因为我富有同情心,而是因为我自己是一个很怕孤单的人。我怕变成一个人,怕被抛弃,我的人生最后就剩一个人……”
“我不是何苗和何时以为的对她们爱无私的人,也不是她们以为的无所不能的人,我就是一个害怕失去她们的可怜虫……”
周沉渊抿着嘴,“女人都是这样吗?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喜欢胡思乱想,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除了何苗何时,你就没别人啦?”
“周沉沉一家算什么?小米粒算什么?周火火算什么?我算什么?”周沉渊说:“先别说其他人,就我,我说过离开你吗?全世界都不要你了,我还在你身边呢,你害怕个什么玩意儿?”
周沉渊有点生气,“我知道,你就没把我放在你的第一排序里头,我都不跟你计较这种事情了,我是男人我大度,你不把我放在第一序列里头就算了,你怎么能直接把我排除你的人生呢?”
听到这话何小燃的第一反应不是愧疚,而是警惕。
果然,下一秒周沉渊把他的结婚小本本掏出来了,“看到没?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咱俩的结婚证。合法的法律规定,这样必须从年轻过到年老!”
“你想一想,到时候变成小老头小老太太了,两个人还一起过日子,难道不高兴吗?”
何小燃点头,“高兴。”
周沉渊理所当然的说:“当然要高兴了,这世上值得人高兴的事儿多了去呢。我算是知道了,你这女人就不能一个人瞎呆,一旦一个人瞎呆,脑子里就不是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我想好了,你必须得跟我一起出去上班,凭啥我在外头辛苦赚钱,你在家里不买包不享福,自己一个人瞎想?麻烦你多看看我这张脸,知不知道外头有多少人觊觎我?你先前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何小燃一愣,“我先前说什么了?”
周沉渊大怒,“你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吗?你说我是天下第一帅的男人。请你有点自知之明,你有个这么帅的男人,你不把他看紧了,你不怕他被别人抢走啊?”
何小燃:“……怕。”
周沉渊一个措不及防,噎住了。
看,这人就是这样,每一次自己说起来的时候,都能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天下第一帅,一旦轮到别人说,就开始害羞。
何小燃突然笑了一声,她爬起来坐到周沉渊腿上,捧起他的脸,低头吻住了他的嘴。
晚饭的时候,何时兴致勃勃的对何小燃说:“姐,店面已经在装修了!”
何小燃震惊:“效率这么高的吗?”
何时得意,“那还用说吗?姐姐的要求我必须第一时间完成!”
何小燃的脸上一下露出了笑意,“哇,那我好期待啊!”
何时,“哈哈哈!”
周沉渊看了姐妹俩一眼,何小燃在放手,何时在放松,并且从何小燃寥寥数语中获得了无与伦比的成就感,她的认知中,应该是终于知道她能为姐姐做什么了。
好吧,周沉渊承认,从某种角度来说,何小燃还是挺聪明的,发现问题,找到问题,并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问题。
效率之高,让周沉渊有些咂舌。
“对了姐、姐夫,我问过老狐狸,老狐狸说华远是个极为少见的重要核心成员都是东方面孔的集团,早些年为了敛财,什么能干不能干的事都干过。”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心狠手辣,杀戮果断的形式作风才迅速,在这样一个比较歧视东方面孔的地方站住了脚跟,还一度让人谈虎色变。”
何时说:“华远这样的集团,就是这种风格,那天晚上的那个女人是华远的大小姐,在她上面还有几个哥哥。你知道的,他们这种集团,极其重视子嗣,男女都重视,因为他们需要不断扩大内部核心成员,因为从事的工作问题,外人很难获得信任。”
“所以他们会不断培养自家人,首先是这样的,现在这个传统也没变,可能就是典型的宗族观念旺盛。”
周沉渊点点头,“确实。相比国内的氛围很多,到了国外的家族更重视宗族观念,可能是因为国外人力单薄,他们需要保持一致的团结,才能有足够的力量对抗外面的骚扰。”
何时说:“姐夫,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他们这样一个又强势,又有实力的家族,让他们跪在姐姐面前赔礼道歉,有点难度。”
说白了,何时是在担心姐姐被人欺负了,但是姐姐想到的解气方式对方不肯答应。
那姐姐不是会很伤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