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霸’只是个小插曲。<br/><br/> 虽然时隔两世依然留有印象，但也就仅此而已。毕竟唐朝前世业绩实在过于出色，虽自诩不是什么嗜杀好杀之辈，但在十余年兢兢业业工作背景下，枪下亡魂委实不在少数。<br/><br/> 萨诺斯，只是其中一个名字罢了。<br/><br/> 捎带回忆下转而也就抛之脑后，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时间，便在悠闲且清静中悄然溜走。<br/><br/> 中途楼上纹身店的小曹有下来一趟，没什么正经事，就是吹水闲聊，没一会就被刚认识不久的小女朋友拎走，再之后，就是傍晚糖豆放学……总之，又是营收为零的白给一天。<br/><br/> 从这个层面来说，这场连绵不绝的雨势对于某人还是有点影响的。不过根据最新的气象台预测，明后两天，雨势就会暂时告一段落，至于再往后，那就得等着看正统梅雨时节的威力了。<br/><br/> 希望给点力吧，正好可以中和下炎炎夏日。<br/><br/> 小姑娘的到来，瞬间给琴行注入生气，不仅是练习琴声，同时也带进来一名刚认识不久的朋友……<br/><br/> 一曲弹罢，钢琴旁边，眉眼稍显清冷的年轻女子轻轻鼓掌，浅笑称赞：“好听，这是G大调奏鸣曲吗？”<br/><br/> 点点头，糖豆有点不好意思的松开琴键：“嗯，老师有打算让学琴的学员参加市区音协考级，所以最近有专门练习这首，弹得比较熟练……紫檀姐你知道这首曲子？”<br/><br/> “以前接触过一段时间钢琴，后来发现没什么天赋，就放弃了……但小糖你是有天赋的，至少比我要强得多，相信一定可以考级成功的。”<br/><br/> “没有啦，我弹得其实很一般的……哈哈，谢谢紫檀姐夸奖……”<br/><br/> 听着里面传来的愉快交流以及小姑娘的银铃笑声，坐镇门口收银台的唐朝，嘴角却是不禁抽了抽，无语摇头。<br/><br/> 之所以会这般奇怪反应，自然是有原因的，原因就在于那颜值气质具是不俗的年轻女子身上，后者正是一个礼拜前背着画板进琴行躲雨的那位，也就是当时小姑娘调侃某人借外衣套路约会的对象。<br/><br/> 哦，对方这次过来不是还衣服的，外套早几天前就还了。还的时候也没发生什么，就是一递一接，一声道谢一句不客气的事，没什么特别。倒是事后知情的小姑娘，怒其不争的抱怨好一会，大概意思就是哥哥没救了，给机会也不中用什么的。<br/><br/> 萍水相逢，原本这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不料隔天下午再次暴雨倾盆，相似的境遇又一次上演。<br/><br/> 这次年轻女子倒是有记得携带雨具，但一把单薄雨伞在狂风暴雨下显然起不到什么作用，路边打车间隙，被屋内的小姑娘眼尖瞧见，就又被热情邀请进来暂避。再然后，前文说过最近一个礼拜基本天天下雨，所以顺其自然的一来二去，彼此也就渐渐熟识。<br/><br/> 年轻女子姓叶，叶紫檀，是名行将毕业的大四美术生，来自隔壁省会城市，过来岭江是为完成毕业设计出来实地写生，地点就在不远处街角的老城区博物馆。<br/><br/> 看到这里是不是觉得一切正常，没什么奇怪？<br/><br/> 本来也该是如此，无非是多认识个普通朋友嘛。<br/><br/> 但糖豆童鞋却不这么认为，按她的话讲就是，在找嫂子这件事上，哥哥肯定是靠不住了，还得她这个小姑子亲自出马才行！<br/><br/> 于是，也就有了眼下这幕明明刚认识没几天却相谈异常甚欢的场面……<br/><br/> “……哥？哥！”<br/><br/> “嗯？”下意识扭头，唐朝后知后觉回应。见状，糖豆有点不高兴的撅起嘴巴，“哥你在想什么呢，都喊你好几声了。”<br/><br/> “额，不好意思，走神了，怎么了？”<br/><br/> 灵动眼眸一转，“没什么，哥你先过来嘛，隔这么远说话很费劲哎。”等到有些狐疑的唐朝离开收银台走到近前，糖豆童鞋嘴角微翘，转而又笑眯眯看向身旁，“紫檀姐，人我给你叫来了，话得自己讲哦……啊！哥你讨厌啦！”<br/><br/> 没办法，兄妹俩对于彼此实在太过熟悉。所以尽管还不清楚情况，但看小姑娘那一脸狐狸偷了鸡的得意微表情，唐朝就知道里面肯定有事，因此走来后想都没想先抬手揉了揉小姑娘脑袋，弄乱头发，随即对着那名唤作叶紫檀的女子歉意颔首，<br/><br/> “抱歉，小丫头太皮了……嗯，有什么事吗？”<br/><br/> “没有，小糖童鞋很可爱。”摇头，稍顿，就见那叶紫檀微抿嘴唇，轻声道，“是这样的，方便的话，我能听你弹首钢琴曲吗？如果不方便就算了。”<br/><br/> “嗯？”唐朝闻言下意识看向一旁糖豆，认识的这几天，他可从来没有在女子面前碰过包括钢琴在内的任何乐器。<br/><br/> “是我自己听到的。”女子倒是敏感，瞬间就精准猜到这边意思，进而解释道，“其实躲雨那天，我是先听到的琴声，然后才下的雨……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躲在门外偷听的，只是刚巧路过……”<br/><br/> 稍稍回想下，唐朝恍然，确实有这么回事。那天他应小姑娘要求，来了段即兴演奏，只是几小节，雷阵雨就不期而至，只能中断演奏出门挪车……却是没想到就弹那么一小会，就被眼前女子无巧不巧听到。<br/><br/> 啧，还挺识货！要不怎么说是学艺术的呢，的确擅长发现世间美好啊……心里如此不要脸的想着，表面上唐朝却是挂起礼貌微笑，正待开口婉拒，就听耳旁忽得响起凳脚滑过木质地板动静。<br/><br/> 愕然扭头，却是糖豆童鞋已然将钢琴前凳子拖开，抬头，视线对上，好似会说话的灵动眼眸用力眨了眨——‘好好表现，必拿下！’然后，一边拉着女子手臂走开两步，一边装模作样说道，<br/><br/> “唉，紫檀姐你非要听，其实我哥弹得也就那样，真的，待会不要太过失望哦。”<br/><br/> ——好家伙，欲扬先抑的技巧都用上了。这心给小姑娘操的，操稀碎啊！<br/><br/> 对此，唐朝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摸着鼻子在钢琴前老实坐下，呼了口气，扭头，认命叹道：“想听什么曲子？”<br/><br/> “没关系，哪首都可以。”<br/><br/> “别啊紫檀姐，你随便说，我哥会弹的曲子多着哩。”<br/><br/> 可你刚才还说我弹得也就那样……唐朝嘴角撇了撇，挤出笑意看向女子，无力摆手示意对方随意。<br/><br/> 见状，女子认真想了想，语带试探：“Tears，The Daydream的Tears，可以吗？”<br/><br/> 唐朝挑眉：“那个神秘的旅韩华裔音乐家？”<br/><br/> The Daydream，艺名，译为白日梦，音乐家，旅韩华裔，处世风格低调隐匿，据说从未在大众面前曝光过，是个颇为神秘的家伙。不过话说回来，在各种奇奇怪怪的艺术家圈子里，这样的貌似还算正常？<br/><br/> 显然，女子并没有料到唐朝真知道这号人，这首曲子，且反应还这般迅疾，闻言不由一怔，待回过神来，清冷眉眼瞬间舒展，一时生动许多，微微用力点头，肯定回答：“对！”<br/><br/> 还真是这首啊，品味不错。不过，有点消极吧……唐朝有点奇怪的看了眼对方，也没想太多，“稍等，我酝酿下。”双方放在琴键上方，大概回想下谱子指法，隔空虚按，一小会后，“可以了。”<br/><br/> 话落，手臂自然下垂，手指轻抚落下。下一刻，舒缓且散发着淡淡忧伤的音符旋律如山间清泉涓涓涌出，又汇成溪流于钢琴周遭、琴行上空静谧流淌，悠扬盘旋。<br/><br/> 还是那句话，音乐是很私人的东西，限于听众的人生阅历、鉴赏水平等等参差因素影响，感受也不尽相同。<br/><br/> 但就只以这首曲子来论，观其曲名tears，眼泪，也就能大概知道其感情色彩倾向。或许用消极来评价有些过，但这的的确确不是一首表意积极的乐曲。尤其，是让某人来演奏。<br/><br/> 缓缓的节拍，低音弹奏的主旋律，每个变奏中间还有几下清脆的单音。<br/><br/> 每一键，都好似清清悄悄的敲打在内心最空荡荡地方，荡漾出一圈又一圈孤单的回声。<br/><br/> ……<br/><br/> 整首曲子的时长并不算久，四分钟后，随着最后一个音符按下，键起声消，演奏完毕。<br/><br/> 坐在钢琴前，唐朝轻轻吸了口气，瞬间将自己从乐曲感情中剥离出来，继而嘴角微扬，满意顿首。好久没弹这首曲子了，还好，发挥不错。<br/><br/> 搓了下手掌，按琴起身，转头，神情蓦地就是一怔！<br/><br/> 几步开外，小姑娘眼眸微雾，表情有几分难过，同时还带着些许怅惘……这是正常反应，关键是旁边那名叶紫檀的女子，如雕塑般定格原地一动不动，远黛青山般的眉眼下，不知何时，竟是满面泪痕。<br/><br/> 且当事人好似还未自知，沉浸在某种意向或者回忆当中不可自拔，任凭一滴滴破眶而出的泪水，如玻璃门外细雨，簌簌而下。<br/><br/> 这……唐朝麻了，一时真不知道该不该唤醒对方。<br/><br/> 还好这时，“喵——”油光水滑的毛茸茸大脑袋自后方工作间探出，叫唤一声，提醒着屋内铲屎官，它饭点时间到了。<br/><br/> 闻声，唐朝顺势清下喉咙：“咳，那个……”<br/><br/> “对不起、失礼了！”<br/><br/> “……”看着颔首屈身后直接转身匆匆离开，甚至脚步都有些踉跄的女子背影，唐朝半张着嘴，眨眨眼，又眨了眨，最后闭上嘴巴。<br/><br/> “啊？紫檀姐？紫檀姐你去哪……外面还在下雨呢，紫檀姐……”如梦初醒的小姑娘赶忙追出门外，不过半分钟后，又一脸怏怏回来，显然是没追上。<br/><br/> 琴行内，兄妹俩默默对视，皆是无言。<br/><br/> 半响，只听小姑娘语气幽幽：“哥，你弹那么好干什么，都把人弹跑了……”<br/><br/> 不是这锅都能甩过来？！唐朝无语翻眼，讲道理，刚是谁暗示要好好表现来着？<br/><br/> 不过很遗憾，糖豆童鞋明显是忘了这茬，抱怨后居然还不忘分析安慰：“没事，还有机会，她伞和画板都落这了，肯定还会再来的。”<br/><br/> 这是实话，方才女子走的、或者说逃离的太过匆忙，随身携带的东西一样都没拿上。<br/><br/> 闻言，唐朝忍不住抚额捂脸：“别瞎操心了，人家那么漂亮，还是大学生，看不上你哥的。”<br/><br/> 还有些话，唐朝没说。女子的衣着打扮看来确实没什么出奇，就是普通衣物，顶多就是细节处捎带个性，就像头上那根铅笔发簪一样，清爽简约，又独具风格。<br/><br/> 除此之外，没佩戴什么首饰，除了手腕间的一块手表。<br/><br/> 没看错的话，那应是卡西欧的一款女式手表，价钱倒也不是特别昂贵，但小几万也不是普通人家随便能出的。好吧，这是废话，普通人家一般也不会考虑让孩子学艺术相关类专业。这么看的话，女子家庭条件想来也不错。<br/><br/> 如此，综上所述，扪心自问，唐朝真不觉得对方能瞧上他这个平平无奇的小老板。<br/><br/> 不过，<br/><br/> “谁说的？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哥你也很帅啊，而且我们条件也不差的好吧！”炸了毛般，糖豆当即不开心反驳，就在某人听了心下略感安慰时，又听小姑娘振振有词，<br/><br/> “再说了，不是有句古话说的好嘛。好汉无好妻，懒汉娶仙妻。哥你这么懒，那注定是要娶仙女的……哎，哥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br/><br/> “我都打听好了，紫檀姐的毕业论文主题是各朝代佛像风格特征，所以才会去博物馆写生。待会我们顺道跑趟书店，把相关书籍买一买，看一看，见面也好有共同话题。这就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br/><br/> “……别书店了，直接寺庙吧。”<br/><br/> “耶？对哦！！！”一拍手掌，恍然大悟，“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可以约上紫檀姐直接去西山寺庙实地看佛像啊！哈，哥你终于开窍了！”<br/><br/> “何止啊，我还顿悟了！”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回头收拾收拾，这！就！出！家！去！”<br/><br/> “……”<br/><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