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玉,好久不见……”申澳学社的好友对突然出现在学社中的张家玉打招呼道。
“近日可曾见了杜首长?”张家玉焦急地问。
“昨日还来了,杜首长还问起你来。”
“首长在何处?”
“首长正职乃恩平县令,不能在广州久留。今日即将返程,你若赶得快, 说不定在天字号码头还能遇到……”
“谢了!”不等社友说完,张家玉已经飞身而出,剩下一屋子的人满头问号。
片刻之后,满头大汗的张家玉赶在杜易斌登船之前在天字号码头拦住了他。
杜易斌对张家玉今日的举止感到有些奇怪,这可不像平日里的他,不过听了他说的情况, 顿时能够理解,果然是个至孝之人。
“我当是什么事呢?这还不是小事一桩。”杜易斌打了个哈哈, 随即令人拿出批条,在上面写了起来。
“呜呜呜……”元老专用舰的汽笛声响起,提醒着杜易斌赶紧上船,繁忙的元老院的时间观念是以分钟计的,哪怕是元老,也要遵守既定的规则。
“林默天对广州元老的签字还是认识的,应该问题不大。”杜易斌心想。他今日返岗,未曾携带私人印章,便签上了自己的大名,递给了张家玉。
一纸便条不过巴掌大小,上面的字更是歪七扭八,然而此时的张家玉拿着却是如获至宝一般, 反复端详。这一张便条就能挽回母亲的性命!他赶紧将便条妥当收存好,往大世界赶去。
“林首长……”省港总医院的办事员小姑娘敲了敲林默天的办公室门, 发现没人回答, 便推开一道缝瞧了瞧,“咦?也不在?”
小姑娘看了看手上的批条,不知道又是谁的请托。这一个个的都是特需, 够首长们操心的了。小姑娘这样想着, 便将批条留在了林默天的办公桌上,退了出去。
“喂,小靓仔,”办事员小姑娘回到医院门厅,招呼张家玉道:“首长们一个都不在办公室,你看今日天色已晚,先回去吧,你明天再来吧。首长签了字再才能发药。”
“可是,家母病重危在旦夕,能否通融一二?”张家玉有些焦急。
“靓仔,人皆有恻隐之心,更何况救死扶伤本是我等使命。若是寻常伤风感冒,赠你几粒药丸也不是不行,但要动用管制物资,非得首长签字不可。无规矩不成方圆,如果人人都是特需,首长们又先救谁呢?”小姑娘有些不满地说。
“可是……”张家玉心想这髡贼打起官腔来倒是别具一格。
“可是啥呀, 这青霉素又不是麦芽糖,想吃就吃,听说过敏率极高, 还需准备肾上腺素才敢给病人使用,药房的肾上腺素今日急救已经耗尽,只有联勤库房才有库存。万一病人过敏休克而死,你就是哭也哭不回来了。”忙碌了一天的小姑娘有些不耐烦,她非常讨厌拿着批条来得人。
很多特效药物时有时无,除了有钱,还得靠运气。但是某些人就是能拿到批条,把付了钱排了队的人给挤掉了。这也太公平了。所以她对这些人客气归客气――毕竟惹不起,但是心底里非常鄙夷。
“过敏?肾上腺素?联勤?休克?”张家玉对小姑娘嘴里蹦出的这一串串新词毫无概念,完全不明白,只听懂了一個“死”字,顿时万念俱灰。
“是药三分毒,可以救命也可以要命。”女办事员舌灿莲花,对付眼前这样的人她经验丰富,“这不是仙丹,吃下去包治百病。不做好完全的预备,谁敢用。你别心急,明天再过来看看吧。”
张家玉有心再争执,但是知道这里他吃不开。就是大明治下,他也不过是个区区秀才,没资格“当众咆哮”,更别说这是澳洲人的地盘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张家玉想到这里,只得转身离去。
望着张家玉渐渐模糊的背影,小姑娘无奈地摇摇头,医院是世上最温情的地方,也是最冷酷的地方。
申澳学社在五仙观外的“观产”里为社员租了个院子--其实老崔也是象征性收点房租而已,目的是方便外地的活跃分子短期居住。张家玉的积蓄不多,便将母亲安顿在学社的出租院的一间厢房内。
见他母亲这副模样,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同住的社友都觉得于心不忍,又凑在一块儿想办法。
大家都说若是杜首长亲自去医院打招呼,肯定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只怪张家玉时运不济,正好错过了杜首长的档期,若是早回一日,哎。
突然,有人喊道:“有了!”
“有什么了?别一惊一乍的!”
“明日刘大府在南海学宫宣讲新政,同时向市民介绍新上任的南海县长。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们可以去求他,一定有用。”
“靠谱吗?首长们都日理万机的,会在意一个平头老百姓的死活?”
“你懂什么?为官一任,最重要的是声誉,首长们不是常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番薯’吗?”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这位新县令的背景还有些特别。”
“哦,怎么个特别法?”
“前些日子《羊城快报》上登了头条,新县令出身工业领域,有个雅号叫‘药师’,据说这大宋的灵丹妙药都出自他手……”
不等这人说完,就被其他人打断:“你不早说!”
“谁叫你们不看报纸的……”
“新县令也姓张,说不定五百年前与我们家玉是一家,若是能认个同宗……”
“做梦吧你!”
……
听着听着,张家玉心中燃起了微渺的希望,来了点精神,没想到他离开的这些天里,广州城又发生了这么多的新鲜事。
南海学宫,即南海县学,是古代南海县最高官办学府,始建于南宋,后来由于战乱,三易其址。元世祖至元三十年,移于西城高桂坊之菊坡祠故址,番禺县学亦毁于元初兵燹,当时附于南海县学,二学各析其半,以东属南海,西属番禺。
元初两县学挤在一起,薄于民居,甚隘且陋。明初洪武三年,朝廷下诏全国郡县俱兴建县学,番禺县学移建至城东,南海县学则未易址。洪武二十二年,训导张立以庙学低矮狭窄,请于御史王骥,辟东北民房,扩大县学,并创馔堂(食堂)。洪武二十六年,教谕唐善同扩展华子巷民居,改县学门南向。永乐七年,县学内建大成殿,再次拓展县学后面的地域,并创建尊经阁(图书馆)及东西号舍。正统八年,重建大成殿,复拓学宫后地,建东西号舍十四间。景泰三年,副使韩壅用盐仓街的隙地交换县学东面的民房,扩大县学。嘉靖六年,在县学东侧建聚奎楼,县学前建屏墙,将此处民居迁移到县学南面,在屏墙后修建号舍……
被魏必福举荐给张枭的前任南海县令黄熙胤正带着张枭参观南海学宫,如数家珍地向张枭介绍南海学宫的历史沿革。
“首长,你看,县学东面原有青云路,年长日久,附近居民在路旁筑居室,将路湮没。三年前,是学生带人复修旧址,并修饰兴贤、育才二牌坊。”黄熙胤说起这件事还颇有些引以为豪。
“嗯,黄参议执行力还不赖。”张枭点点头,要知道刘翔清理承宣大街上的违建也得仰仗伏波军的刺刀,说明黄熙胤确实有点能耐。
学宫坐北朝南,南北向中轴线上的建筑由南向北依次为:学宫大门棂星门,然后是戟门,左面聚奎楼,中间为大成殿,左右两侧是连排的大屋(庑)。大成殿后为明伦堂,堂东为成德斋,稍南为教谕宅,西为达材斋,稍南为训导宅。堂左为仓库,右为吏舍,后为尊经阁。
学宫内外有号舍五所:一在尊经阁的东西两面,一在西庑的后面,一在棂星门的南面,一在牌坊兴贤坊的背面。又在崔清献祠后面建名宦、乡贤二祠。启圣宫前建敬一亭,尊经阁前建会膳堂。
此时的南海学宫,占地面积六十多亩,规模远超后世。学宫范围南至华子巷,北至蒲宜人巷,东至忠贤坊,西至米室街,此街下延走木街,是明代广州城内番禺县与南海县分治州城的分界线和西城南北向主干道,而学宫一带,是广州城中私立书院最密集处。
元老院入城后,学宫被征用作为南海县教育局办公地,同时也是南海国民示范学校所在地。后来因为决定县示范学校要立足乡镇的精神,决定在大沥镇设南海县示范国民学校,于是这里旋即又改为广州市国民示范学校,并且在此附设了广州简易师范学校。作为师资的培养基地。也是教育口在整个两广地区的“司令部”。
今日刘翔要宣讲新政,同时向广州各界人士介绍新任南海县长,还将举办广州咨议局的见面会,这样方便张枭日后开展工作更为顺利,因此将地点选在了南海学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