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线晒干之后,我们还要分两种方法绩在一起,一种是用两寸左右的圆筒挽成麻团,留着织布的时候做经线用。另外一种是用三寸长的高粱杆或者竹枝挽成两头大中间小的芋儿,留着做纬线用。这样织布的时候好区分,球状纱锭就是作经线的麻团,茧状纱锭就是作纬线的麻芋子。”
孕妇还在继续和安之素讲解绩纱的步骤和细节,安之素听的认真,看的更认真,她还跟着孕妇学习怎么梳纱,怎么捻接纱线,怎么绩成麻团,又怎么绩成麻芋子。她心灵手巧,一学就会,得了孕妇的夸赞。
“安姐,你怎么对这些感兴趣?”聊的熟了,孕妇就和安之素姐妹相称了,安之素也知道了孕妇的名字,她的名字就如她的人一样朴实,叫向巧喜。
“我是一名服装设计师,对每种布料的生产工艺都很感兴趣,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麻布的制作工艺,格外的想深入了解。”安之素如实相告。
向巧喜的脸上露出了崇拜:“安姐你真厉害。你设计的衣服有牌子吗?我以后网购能买到你设计的衣服吗?”
安之素噗嗤一笑,没有告诉她不管是素嬛还是Ann品牌走的都是高端路线,网购是买不到的,她只是笑着承诺道:“等你生完孩子了,我给你寄几件。”
“谢谢安姐。”向巧喜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堂嫂送完木木回来的时候,安之素已经在向巧喜的传授下学会了绩纱,她是初学者,干劲十足,一上午就绩了别人一天的量,得了大家的一致夸赞。
中午的时候堂嫂和安之素是在向巧喜家吃的饭,安之素听木歌说过,这边的习俗就是如此,帮谁家干活,就在谁家吃饭,不用再另外付别人帮工的钱了。
安之素也是大大方方的在向巧喜家吃了饭,经过一个上午的了解,她对向家也有了一些了解。向巧喜是童养媳,自小就养在向家,一年半前嫁给了向家的儿子,没怀孕前和丈夫一起在外务工,怀孕后就回来养胎了。
向家还有一对父母,父母上面还有一辈奶奶,向奶奶今年已经百岁高龄了,身体还算硬朗,就是有冠心病,因为年纪太大了,医院不敢做手术,只能靠药物维持着。
向奶奶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自己能活到重孙出生,活一个四世同堂,这辈子也就赚了。
安之素嘴甜会说话,夸向奶奶一点儿也不像百岁高龄的老人,精神头跟七八十的一样好,向奶奶笑的合不拢嘴,很是喜欢这位外地的姑娘。
向奶奶一辈子都没有出去过,从青丝到白发,和苎麻打了一辈子交道,她年轻的时候非常能干,丈夫死的早,就是靠种麻卖麻把儿子拉扯大,非常伟大也非常辛苦。
安之素敬畏向奶奶的伟大,下午的时候向奶奶要织布,她就跟着向奶奶学习和观摩,织布她是会的,小时候妈妈教过她,但织丝绸布和麻布肯定不一样,她还有许多要学习的地方。
向巧喜下午也跟着她们,因为要随时给安之素翻译,便没有再去绩纱,她是孕妇,不能太过劳累,一般下午都不会再干活了。
向奶奶的织布机是非常老式的木制天平腰机,她老人家就是靠着这一台织布机把儿子拉扯大的,儿子从小到大穿的衣服布料都是靠这台织布机织出来的。
本来向奶奶这个岁数了,家里早就不需要她再辛苦劳作赚钱了,可向奶奶闲不住,加上她想赶在重孙出生前织一批布出来,给重孙亲手做几件衣服,所以每天都会在织布机前忙碌几个小时。
“之素呀,你会织布吗?”向奶奶坐到织布机前问道,她理解的服装设计师就是和她一样,从织布到设计再到做衣服全都会。并不知道现在的设计师,其实只要会设计就够了。
好在安之素是个全能设计师,她点头如捣蒜:“向奶奶,我会织丝绸布,但我没有织过麻布,您能教我吗?”
向奶奶慈爱的点头,招手让她过来。
安之素靠近了织布机,向奶奶便和她说起了织麻布的注意事项。其实和织丝绸布是一样的,只不过麻布必须用潮湿的麻线来织,不然容易断线。织布前都需要把麻线放在清水里浸泡,湿了之后才能上机。
其他就和织丝绸布一样了,安之素熟门熟路的穿筘、拨筘、上机,非常地麻利且有条不紊。
向奶奶对她赞不绝口:“你真厉害,现在还会织布的姑娘已经不多了。”
安之素谦虚地笑着,其实会织布的姑娘还是挺多的,只不过会用这种传统织布机织布的少,现在都用机器织布了。
开始织布的时候,向奶奶先给安之素做示范,丢梭推筘,用腰部带动腰带,配合着脚下均匀的踩动,织出一寸寸平整地麻布。
安之素看着向奶奶佝偻着背,戴着老花眼镜,一下又一下的踩着脚下的织布机,仿佛随着织布机发出的吱呀吱呀声,就能穿梭时空,回到向奶奶年轻的时候。
她看的眼眶微微湿润,倘若妈妈还活着,等到妈妈老的时候,也一定会像向奶奶这样期待着重孙的出生,哪怕身体不好也要坚持亲手给重孙织布做衣服。
“之素,要试试吗?”向奶奶示范了一会后问道。
安之素点着脑袋:“好呀。”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织过布了。
向奶奶把位子让了出来,安之素坐到板凳上,拿起梭子的时候还能感受到向奶奶残留在上面的温度,梭子被向奶奶用了一辈子,牛角的表面被磨得光滑平整,就像向奶奶一样慈爱温柔。
安之素丢梭推筘,一幕幕回忆涌上心头,想起了小时候妈妈教她织布时的场景,那时候她坐不住,没学一会就喊着累。妈妈对她严厉,她就和爸爸撒娇,爸爸总会舍不得她辛苦,以至于她学了很久才学会。
她还记得第一次织出成品布的时候,妈妈用她织的布做了一件旗袍给她,她穿在身上格外的有成就感。后面还织了许多布给爸爸妈妈和外婆都做了衣服,那一年新年全家穿的衣服布料都是她亲手织出来的。
记忆已经很遥远了,可画面却还依旧清晰,她能看清爸爸妈妈和外婆的笑脸,甚至耳边都回荡着一家人的笑声,眼角不由自主的就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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