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的眉毛动了动,手上的画笔转了转,竟是故作起了深沉……
“阿郎!你倒是说句话啊?!两百多条人命啊!全都死得不明不白!阿郎!这个仇!咱们不能不报啊!”
阿郎停了停笔,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严兄……”
“嗯?!”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真的不必急于一时……”
“十年?!老子现在就想冲进临晋城,杀光那帮畜生!阿郎!你是不知道啊,他们可都是我一个个亲手送出去的,我真的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白白送死的啊!”
严敦真是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伤心,就连眼泪也似乎被挤出来了一点……
阿郎却是突然浑身汗毛倒竖,甚至明显感觉到了严敦看着他的狰狞目光里,全部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严兄就算现在立刻杀了阿郎,他们也不可能死而复生了……”
“他们一直对咱们言听计从,你竟然还要设计杀光他们?!哼哼!阿郎……,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啊……”
“严兄既然早就猜到了阿郎设下的这个圈套,为何一开始就不阻止呢?!”
“你向来算无遗策……”
“所以你虽然有所怀疑,但却一直无法肯定?!嘿嘿,真的是这样吗?!”
“哼哼!可怜那些短命鬼到死也不会相信,是你在故意设计陷害他们……”
“要不是严兄硬下心肠,故意把他们一个个都灌得酩酊大醉,张平也没那么轻松就可以帮咱们一举杀光这些累赘……”
“只要再杀了你阿郎!这世间就不会再有任何人会知道这一切了!”
“那严兄为什么还不动手?!”
“……”
阿郎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还在犹豫挣扎的严敦,然后又轻轻提起笔对着纸上的人儿,细细地勾画了几笔……
“嘿嘿!严兄应该是舍不得阿郎就这么死了吧?!”
严敦恶狠狠地拔出了藏在身后的匕首,面目狰狞地低声吼道:“你他娘少自作聪明!老子现在不杀你,只是想让你死个明白!”
“哈哈哈!严兄可真是会说笑!明明就是担心不知道该怎么跟鲁克交代,更不知道该怎么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军功吧?!”
“老子才不担心他鲁克呢!只不过……”
“只不过一旦回到长安,那些对严兄这份丰功伟业,羡慕嫉妒恨的无数宵小们,会不会联手起来对付严兄这个“真英雄”呢……”
“哼哼!你倒是知道的很清楚……”
“毕竟是阿郎让严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成为了这么多人的将军......,而且严兄你心里也清楚,阿郎还可以给严兄带来更大更多的荣耀!严兄真的舍得阿郎现在就死了?!”
“可老子更担心有一天,我会不明不白地就死在了你的手里......”
阿郎抬了抬眉毛,故作轻松地笑道:“严兄现在要的是荣华富贵,以后肯定还会想要权倾天下!这些身外之物,阿郎不仅没有放在心上,还会全力相助严兄达成夙愿......”
“那你呢?!什么都不图?!身外之物?!你觉得我会信你这些鬼话?!”
严敦语气虽然强硬,可眼神里却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凌厉的杀意,甚至逐渐被更多的贪婪和欲望蒙蔽了双眼......
毕竟只有靠着阿郎的神机妙算,他这种在门阀世家中的卑微存在,才有真正出头的一天......
这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从古至今就沾满了鲜血......
阿郎难以置信地看着严敦这么快就被他自己的欲望冲昏了头脑,竟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苦笑,然后又朝着画里的人儿看了许久……
“其实严兄真的应该在刚才冲进帐内的时候就直接杀了阿郎……”
严敦错愕地看了一眼突然变得无比沧桑的阿郎,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严兄心里应该也清楚,若是要继续留着那些残害过百姓的祸害在军中,一旦控制不住,咱们好不容易竖立起来的口碑就全毁了!”
“……”
“而且若是被其他豪门大族发现咱们曾经杀良冒功,那后果简直就是不堪设想......,所以阿郎才会痛下杀手,送他们所有人都去上路……”
“所有人?!”
“不然呢?!严兄难道真的觉得阿郎那么无情无义?!阿郎这么做的确是为了自己,但实际上还不都是在为了严兄着想?!”
“……”
“阿郎最好严兄永远都不知情,这样严兄的手就不会“脏”了……”
“可我不仅看破了你的用意,还跟着你一起推波助澜……”
“所以阿郎一直在这里等着严兄!”
“等我杀了你?!”
“等严兄和我一起携手,扫荡这个肮脏的世界,为天下的百姓好好谋上一份太平......”
“你真的愿意帮我?!”
“不然以我阿郎一介草民的身份,就算能爬上去,又能爬得多高?!这门阀世家的格局,谁也改变不了......”
“阿郎......,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只要严兄永远不要与我为敌......”
严敦郑重地点了点,又扔掉了匕首,然后伸出双手,紧紧地抓住了阿郎的两个肩膀......
“只要你能让我飞黄腾达,我严敦就是你的刀,你的盾!”
“只要有严兄这句话,阿郎就心满意足了!”
严敦心满意足地拍了拍阿郎的肩膀,可神色却是突然变得不安了起来......
“阿郎……,你也知道我们现在已经得罪了鲁克……,所以如果我们不能尽快拿下临晋城,这后果……”
“严兄为什么会觉得我们一定要拿下临晋城才是大功一件呢?!”
“难道咱们不应该尽快拿下临晋城?!”
“严兄刚才也说了,张平明明兵力占优却不主动攻击咱们,其实他的意图,也不过就是想借着我们围城的事实,留在这里混点守城和断后的苦劳罢了……”
“他是担心击破了咱们之后会激怒下邽城的鲁克?!”
“张平又不是傻子……,击破我们这些乌合之众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而且就算鲁克被激怒,他也有足够时间加固城防……”
“对!只要没到开春,他根本就不用担心!即使到了开春,说不定平阳那边的援兵也来了!”
“所以张平怎么可能会来破坏如今这种求之不得的局面?!”
“确实得不偿失……”
“而且这仗拖得越久,他的功劳就越大,未来升官发财的机会也就越多......”
“你是说我们现在的处境其实和张平差不多?!”
阿郎赞许地看了一眼恍然大悟的严敦,然后语重心长地解释道:“贾大帅此刻还在长安和中山王刘曜对峙,最担心的不过就是匈奴人会从临晋城杀过来,所以只要我们一直守在这里,不让匈奴人向长安发兵就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哈哈!守得越久,功劳就越大?!”
“所以何乐而不为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