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秋将自己的文件包放在餐厅座位靠墙的内侧，在余哲森对面的位置坐下，松了松领带。余哲森瞅了他两眼，把一罐冰啤酒推了过去：“怎么看着这么憔悴啊？老沈。”“我们公司最近接了个大单……”沈云秋拧开啤酒罐拉环时无奈摇头，“我已经连续两个晚上通宵改方案了。不过可喜可贺，今天交上去的方案通过了。你小子可真会挑时机，早一天我都不能答应来吃这顿饭。”“嘿嘿我可是能掐会算的。”余哲森笑了笑，“原来你这黑眼圈是加班加的，我记得之前住一块儿的时候你也经常这样。”沈云秋摊了摊手：“没办法啊，工作嘛……对了，前阵子我升职了，现在是文案部门的副经理。”说到自己事业上的进步，沈云秋的语气才有了点骄傲自豪，脸上的表情也舒展开了一些。余哲森若有所思地长长“哦”了一声：“怪不得你突然开始还我钱了，原来升职加薪了。这么好的事居然不通知哥们儿，不够意思。”“这不是一直没空下来吗？”沈云秋白了他一眼，“说得好像我准备赖账似的。”余哲森哈哈一笑，两人拿啤酒罐碰了个杯，又闲扯了几句各自生活的琐事吗，期间点的菜依次上齐。从闲聊中余哲森感觉到沈云秋似乎不太关心七岛市最近发生的一些事，甚至对闯进电视台对外揭露艾伦·纳德尔对开拓先遣团所犯罪行的d都不甚在意。起初余哲森以为沈云秋是不看新闻，所以不知道新闻中的“恐怖分子魏兰雪”就是他们曾经在虹雨酒吧遇到的摇滚乐队贝斯手d，但很快他发现并非如此。沈云秋知道魏兰雪就是那个random乐队的贝斯手妞儿，他的微聊好友列表里至今还留着余哲森帮他要来的d的账号。“也谈不上有多少喜欢……那时候可能只是喝多了酒。”沈云秋自嘲地说道，“舆论汹涌鼎沸的时候，我也没有在网络上为她说过话。”“你很理性……”余哲森有点佩服地看着他，“舆论最凶的时候都快把艾伦和管理局冲烂了，安全局也受到些波及。”“因为我觉得，我和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虽然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沈云秋喝了一口酒，轻轻叹息了一声。余哲森很久没有和沈云秋这么深入地交流过了，他看得出来这一刻沈云秋还有想表达的话语，便安静地注视着等他说下去。沈云秋很快接着说道：“也许在酒吧的时候，我真的对她有过什么想法，觉得她在舞台上演奏贝斯的样子很吸引我，但现在我明白那一切都是表象。”“只把她当成一个有着好看皮囊和有趣灵魂的摇滚乐手，抱有这种想法的我太肤浅了。”沈云秋说着用手挠了挠自己的额头，忽然目光凝重地看向余哲森。“你应该比我了解更多，关于她的事情吧？”余哲森被问得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时已经撒不了谎，讷讷地点头承认：“嗯……我知道的稍微多一点。”沈云秋沉默了几秒钟，忽然笑了一下：“我也不关心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反正最后的结局都尘埃落定。”她是一个勇敢的反抗者，余哲森在心中默默想道。不过，就像沈云秋说的一样，魏兰雪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是为了家中老小和自己的明天努力奋斗的上班族，一个是试图向附身于秩序之上的邪恶发起反抗的战士，酒吧的相遇只不过是一种缘分的短暂交汇。这时，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余哲森有些缥缈的思绪。他瞥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联系人名字，脸上的表情微微变化，竟然是吴小洺主动打过来的。“老沈，你慢慢吃，我去接个电话。”沈云秋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所谓的。余哲森走到餐馆门外接通了电话：“吴经理？这个时候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吗？”“你的语气听起来怎么这么警觉啊？放心啦，我当然不是为了忽悠你买房。”吴小洺笑声如铃。“以你的生活条件，也用不着真的花时间在卖房业务上吧？”余哲森吐槽。吴小洺说：“本来就是个掩护身份，不过吴毓希经理这个名字我还是挺喜欢的，听起来比我的本名要高端大气一点。”“说吧什么事。”吴小洺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昨天晚上用过装甲了吧？老大让我来问问你，具体什么情况方便透露一下吗？”她指的毫无疑问是暗夜流火装甲，余哲森情不自禁眉头一皱：“你们那边能监控到我的装甲使用记录？”“暗夜流火这个系列型号是老大向刑天重工私人定制的哦，你不会以为韩经虎真的会白送你一套吧？人家是军火商不是做慈善的。”吴小洺的言下之意很明白——装甲是金见深他们出钱订做的，能得到使用数据反馈也是合情合理的。对此余哲森无法反驳，在电话里对吴小洺说道：“具体情况等见面再说吧，电话里不太方便。”“嗯？你想见我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妩媚。“我今天本来就想找你，有一点东西想要和你探讨一下。”他停顿了一下，小声补充道：“和ex德讯科技集团有关。”“好啊，我很期待。那你现在在哪儿呢？我来接你吧，毕竟你的机车还放在我家车库里。”吴小洺十分爽快。“得等一会儿，半个小时后我再联系你。”“半个小时，行，我等着。你吃饭了吗？晚上我请你吃大餐怎么样？”余哲森有点吃不消她这么疯狂献殷勤，僵硬地回答道：“正在吃，不用破费了。”和吴小洺约好了过半个小时左右见面，余哲森挂了电话回到餐馆，发现沈云秋似乎没怎么动筷子在等自己。“我吃饱了。”沈云秋在他落座的一瞬间开口说道。“诶？”余哲森露出了吃惊的目光，他看了看沈云秋的脸，确认兄弟没有在跟自己开玩笑。桌上的菜都几乎没怎么少，沈云秋的碗里只有一点点食物残渣，那罐啤酒倒是空了。“是……哥们儿点的菜不合胃口吗？”余哲森疑惑地问道。印象中沈云秋是不挑食的，他们俩住一块儿的时候也没少过苦日子，那会儿泡面和便宜的外卖吃起来都格外香。沈云秋打了个哈哈：“不不，可能是我真的不饿吧，下班前人事给大家点了汉堡皇的外卖，还有奶茶……”“你们老板在剥削之余居然还知道搞点小恩小惠笼络人心，太狡猾了。”沈云秋对余哲森的这番话报以一笑，拿起手机和自己的文件包：“今晚家里还有点事要我帮忙，就先走一步了，你慢慢吃。”“噢，那你快回去吧，家里的事要紧。”余哲森点了点头。“这顿饭钱……”“嗐，说好了我请客，你回吧。”余哲森摆了摆手，“下次有空再聚。”沈云秋嘴角动了动，对余哲森点头：“好，下次有空再聚。”他一边冲着余哲森说话，一边把手机往西服口袋里装，一不留神手滑了一下，手机啪一声掉在了地上。手机掉落的位置就在饭桌边上，余哲森不假思索地弯腰想去帮沈云秋捡一下，沈云秋的行动却更快一步，抢先把手机抓了起来。屏幕在余哲森眼前一闪而暗，虽然只有短短的0.5秒，但神之血带来的超越常人的动态视力让余哲森还是看清楚了上面显示的信息，他顿时愣住了。来自“七岛信志金融”的通知：沈云秋先生，您的欠款本息累计总额sp点数，请在本月到期之前归还……将近一百五十万点数的欠款？这是什么天文数字？余哲森的大脑宕机了。他当初在虹雨酒吧从韩经虎那里刀头舔血，赢下的奖金也不过税前三十万，大部分支援给了沈云秋用于为他的父母赎减流放刑期。沈云秋这又是从哪里欠下如此巨额的债务的？“老沈……”这笔巨额债款带来的强烈窒息感让余哲森开口的声音都变得沙哑低沉了。沈云秋已经匆匆走出了餐馆大门，没有听到他这一声走形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