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呆滞了片刻，路半夏几乎是弹簧似的弹了起来，面目狰狞张牙舞爪，恨不得立刻抓过柳竹雨手中的手机。
倒是其他人有些惊讶于路半夏的反应，魏怜阳甚至下意识地抬手拦在了路半夏和柳竹雨身前。
但这并不怪他们，也不怪路半夏。
对于在场的各位而言，韩笙只是去了其他的地方，不管是乡下也好，城市也罢，总归是离开了他们身边，在另一个地方生活，他们的生活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少了一个交情不错的朋友。
那么漂亮聪慧又善良真诚的姑娘，不管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吧。
可对路半夏来说，小妖怪是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了。
像是阳光下的泡沫，如同出现的时候一样彻彻底底地从自己的生活里淡化，连同她存在过的痕迹都变得像是模糊的梦，像是有什么东西连同韩笙的消失从他的身体里一同被抽走了。
“抱……抱歉，我有点激动了，太久没听到她的事……”路半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你说她还在上京？”
柳竹雨看了一眼路半夏，似乎并没有被他夸张的反应吓到，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在新闻社——当然不是学校的新闻社——有些朋友，偶然期间听到了一些消息。你觉得这张照片里的人眼熟吗？”
手机屏幕亮起，路半夏看着屏幕里的照片：绿水青山之中，一个并不算特别清晰的人影停留在树荫下。
斑驳的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美得像是大理石锻造的维纳斯。
“咦……这不是阿笙吗？”魏怜阳眯起眼睛，“这是在哪拍的啊？”
“肯定是啊，这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笙妹儿跑山上去干什么？”韦光正几个人在后面七嘴八舌地补充，施无双也默默地点了点头。
只有路半夏呆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天魁山，有几个驴友都提到了遇到了很……很有意思的女孩，不是同一时间，但地点都接近山顶的北坡，很少有人涉足。这是唯一留下的一张照片。当然，这些东西放在论坛上也掀不起什么波澜，大概也被当成了摆拍和p图，我也只是恰巧知道了这件事。”
天魁山……
天魁山？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路半夏瞪大眼睛，忽然想起前几天，自己曾经在天魁山的山脚下，看到的模糊的影子。
难道，那时看到的真的是小妖怪？那股冥冥之中牵引自己的感觉，难道是真的？
“那你说她还没离开上京指的是……”路半夏觉得自己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他分不清是激动还是惶恐，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想从柳竹雨的嘴里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我知道这件事之后，就拜托了……一些有关系的朋友，帮忙留意一下她有没有在上京或者其他地方出现。毕竟在这座城市想做到无迹可寻，是做不到的，除非是神仙妖怪。”
路半夏知道柳竹雨嘴里有些关系的朋友，可能不只是“有些”关系这么简单，但他不关心这些细枝末节，他只想知道韩笙现在在哪里。
“所以呢？韩笙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她最后一次露面是在国贸旁边的一个小区，就在昨天。”
路半夏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捏紧的脖颈忽然松弛了下来，他几乎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觉得空气是真他妈的新鲜，这恼人的冬雨现在看来简直像是冰爽的交响曲。
原来小妖怪还没走，她一直在这座城市里。
只要她还在，那自己就一定能遇到她，路半夏几乎是没来由地坚信。
“路哥，你真不知道笙妹儿去哪了啊？”韦光正看到路半夏如释重负地表情，忍不住挠了挠头，“你俩吵架了？她走了这么久，有其他人照顾不？虽说笙妹儿身手比我利索多了，不过这一个姑娘一个人在上京，也不太好吧……”
“对啊，到底是怎么回事？”魏怜阳也露出疑惑的表情，“我还以为你俩单纯就是闹别扭，或者阿笙回老家你一个人在那玉玉呢。看样子你真的不知道她去哪了？”
路半夏张了张嘴，这些问题他没有办法回答，他现在也不想回答。
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栋楼，离开学校，来到韩笙最后到过的地方，哪怕什么也找不到也好。他甚至不需要向柳竹雨求证韩笙最后出现的小区在哪里，他知道小妖怪能去的地方一定是自己曾和她一起到过的天台。
柳竹雨看着路半夏的表情，嘴唇动了动，有话却没说出口。
雨棚下陷入微妙的沉默，还好段壬恰到好处地打开了一瓶啤酒，瓶盖落地的声音打破了平静：“路哥不愿意说，就等他愿意讲咯。真要去找的话，总有更快更迅速的办法吧。今天我们不是因为这件事才来这儿的不是吗。”
“哦……哦，对啊。”韦光正一拍脑门，也开始转移起话题，笑着看了眼手表，“我看也快到Novelist官网公布名单的时间了，阳姐你烤的肉呢，是不是也差不多了？”
魏怜阳少见地没有露出笑容，她看了一眼路半夏，叹了口气，最后还是举手表示投降：“好吧好吧，路半夏你最好能最后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阿笙不是你一个人的，她也是我们的朋友。”
“抱歉……我明白。”路半夏扶了扶额头，“让你们担心了。我今天就先走一步吧。你们好好吃。”
“得，主角跑了。”齐特一边烤手一边面无表情地吐槽。
“在你走之前，我还有件事要问你。”柳竹雨挡在了路半夏面前，示意他和自己单独谈谈，“方便吗？”
“……我明白了。”路半夏点了点头。
柳竹雨撑开伞，和路半夏两人来到天台的一角，雨棚下社团众人的声音已经被倾盆大雨盖过，这里的谈话只有他们两个能知道。
“有什么话，你问吧。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路半夏点了点头，只要对找到韩笙有帮助，柳竹雨就算问他裤衩子是什么颜色的他都会如实告知。
“路半夏，韩笙到底是谁？”
他没想到的是，柳竹雨的第一个问题就如同当头棒喝。
“什么意思，韩笙……就是韩笙啊？”他的鬓角有一滴汗珠淌下。
“我说过，我找过朋友帮忙留意她。你也知道，想要锁定一个人的话，需要知道哪些信息。”
路半夏的后背逐渐发麻，他意识到了柳竹雨在说什么。
“姓名，身份，背景，没有一个是符合的。你根本没有什么远房亲戚叫做韩笙，整个数据库里甚至没有她的长相和指纹，换句话说，韩笙是黑户，但就算是黑户，二十年时间也不可能毫无痕迹。但她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我动用了很多资源，但甚至找不到一条她如何来到上京的记录。”
柳竹雨每说一个字，路半夏的眼角就抽搐一下。
“所以能麻烦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