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瘦兵眼神狐疑道:“老子听你讲话的语气,着实不像是一介平平草民,你小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江烈微笑道:“倘若我跟你说实话,我敢说,你敢信吗?”
那瘦兵咧嘴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还是别说了吧。”
江烈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祝二位军爷用餐愉快。”说着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段彪捂着嘴憋着笑,默默为江烈竖起了大拇指。
待到胖瘦二兵都结账离开后,江烈与段彪都终于笑出了声。
段彪笑得筷子掉到了地上:“你是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他们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我悄悄地听了一阵,你说的那些不都是胡说八道吗?他们咋都敢信啊?”
江烈微微一笑道:“我确实很多都是胡说八道,我要是从头到尾都在胡说八道,他们也只会当我是个骗子,不会相信我说的。不过,作为一个手段高超的骗子,我不会每一句话都是骗人的,我就在假话里掺杂几句实话,只要他们晓得那几句实话是真的,他们就会顺便认为那些假话也是真的。讲话是需要艺术的,骗人也是。”
“学到了,真真假假混为一谈,方能让他们捉摸不透。”段彪笑嘻嘻道,“要不怎么说你技高一筹呢,你还是有这些奇奇怪怪的办法。”
江烈笑道:“这哪有什么奇奇怪怪的,都是经验,经常坑蒙拐骗,自然就容易总结出一些实用的经验。”
段彪吃完了正餐,啃起了月饼:“你经常坑蒙拐骗啊?”
“什么叫我经常坑蒙拐骗?”江烈也啃起了月饼,压低声线道,“说是这样说,实际上是兵不厌诈。”
段彪连连点头:“那咱们这回中秋之行是收获不菲吧?”
“那当然。”江烈举头望向天上皎洁的圆月,又低下了头,“收获颇丰,不仅了解了民情,还怂恿了敌人,给敌人洗了脑,而且还学了童谣。”
段彪打趣道:“学了童谣?你会唱吗你?”
江烈挑了下眉头:“岂有不会之理?我唱给你听啊,八月中秋山林凉……八月中秋山林凉……山林……山林凉……那个调调我记得,就是词儿忘了。”
“你就吹牛吧你,词儿都记不住还说自己会唱。”段彪又正色道,“咱们下一步要去哪儿?”
江烈正色道:“管中可窥豹,抽样调查足矣,咱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兵贵神速,咱们没必要继续逗留。中秋之月固然无限好,但今年的中秋之夜绝非是让咱们有闲情逸致享受的。只要打完仗,来年有的是机会再聚首。下一步就回去,好好制定计划。吃完就走。”
将一桌的食物一扫而空后,江烈付了钱,便与段彪策马出城……
昇凡三年九月初四,江烈召集附近的主要将领都到驻地展开了一次重要的会议。
会议指出,象军已军心不定、士气不振,底层士兵已丧失斗志、归心似箭。燎原大军尽管全军出击,直接冲向戍驿郡,途中虽会经过敌占区,但极有可能会兵不血刃、畅通无阻。只要大军包围戍驿郡,展现出高昂的士气,郑致宾就难以不投降。
所以,江烈决定在九月廿五那天,打响围攻戍驿郡的最终决战。
……
昇凡三年九月廿五,参加燎原大战的所有能出动的部队都全副武装地兵分多路到达了戍驿郡,有序地将戍驿郡包围得水泄不通。
说包围就包围,听起来犹如儿戏,然而这就是事实。
包围得如此容易,令江烈不禁怀疑其中有诈。毕竟一路过来都没有遭到任何象军的抵抗,甚至连个象湄人的身影都难以见着,或许他们都像江烈所说的那样老老实实地“跑就完事”。
这次出征,是江烈经历过的最顺利的一次。
江烈向汪落印了解过戍驿郡的各种情况,因地制宜地制定了极其严密的攻城方略,如何包围、如何攻门、如何防突围都有详细的计划。
在江烈的心目之中,戍驿郡之战必须是最终决战,要么象军投降,要么象军负隅顽抗、全军覆没。
江烈没有为此战留下任何的退路,极其详细的作战方案里也没有撤退的方案。
此战,便是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虽然全军上下没有任何一人会有成仁的念头,每个人都是将此战视为最后的决战。
各路兵马都顺风顺水,从四面八方攻进了戍驿郡。
戍驿郡本就是军事基地,所以郡内的象湄守军拥有极大的优势,大型箭楼、大型投石车、大型陷阱等重型武器都是应有尽有。
然而这本是汪落印的地盘,他曾信誓旦旦地告诉江烈“戍驿郡里哪条水沟蟑螂多,哪个角落老鼠多,我都了如指掌。”所以有汪落印的指导,全军上下都分配到了具体的作战方案,能够绕着难打的地方走,重点攻打防守薄弱的所在。
……
昇凡三年十月初七,戍驿郡之战打了十余日,幸存的所有象军都撤进了中驿城。
戍驿郡共有五座城池,按照东西南北中四个方位分别为东驿城、南驿城、西驿城、北驿城、中驿城,呈五角星形分布。中驿城就是最中间的那座城池。
照葫芦画瓢,依然是狮炎军的经典战术——围而困之。
大军包围中驿城明显比包围戍驿郡更为容易,包围起来之后,便是安营扎寨,该吃吃,该喝喝,好生休整。
江烈并不希望通过杀更多敌人来取得抗象援虬战争的全面胜利,只想逼迫郑致宾主动出面投降。这样的话,是所有人都比较喜闻乐见的。
所以,大军只是包围中驿城,而不开展攻城行动,就看城内的象军能撑到何时。
戍驿郡的五座城池只有中驿城是没有田地的,而另外四座城池都有足以自给自足的粮草。也就是说,中驿城的粮草是有限的,没有外部的支援,中驿城里的人早晚得饿死。而包围着中驿城的燎原大军却能充分地利用另外四座城池的丰厚粮草资源。
当晚,江烈正在营帐里打盹,蓦地被段彪吵醒。
“大帅,纪诚来了。”段彪跑进来行了军礼。
江烈连忙揉着惺忪的双眼起了身:“请进!”
“末将纪诚参见大帅!”纪诚进来向江烈毕恭毕敬地行了军礼。
江烈回礼后,请纪诚入座,问道:“有什么情况吗?”
纪诚从怀里掏出了一支小竹筒,将其递给了江烈,正色道:“大帅,末将下午发现有十来只信鸽向东飞去,便顺手射下了一只。那只鸽子的腿上就缠着这个竹筒,里头装着一封信,我们玳山分军都是不认字的,也没人看得懂上面写的是什么,就拿来给大帅看看。”
江烈一边拆信,一边问道:“你没有把那些鸽子全射下来吧?”
纪诚摇了摇头:“那不至于,且不说有没有那本事,就算有那本事,末将也不会干这种傻事。那些鸽子八成送的都是同一封信,八成都是要送去象湄皇帝那边的,为了确保信能送达,所以多派了几只鸽子送信。战况要是不传到象湄皇帝那边去,象湄皇帝怎么决定投降呢?所以肯定得放那些鸽子去送信,我射下一只,只不过是为了偷看一下信里写了啥。”
江烈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我的纪将军,想到我心坎儿里去了。我是恨不得郑致宾早点写信送去他们皇宫里,你要是把所有鸽子都给射下来,我反倒得罚你了。段校尉,念念看这信上写的是什么。”说着便将信笺展开递给了段彪。
段彪接过信笺,朗声念道:“红得,呆鸡搭貂,麻得给洗新西狼,阿格乌牙嘴笨对狼,哎戏,哎害,口林口袋……啥啊,这都是啥跟啥啊,每个字我都认得,凑在一起怎么就看不懂了呢?”
江烈苦笑道:“这是用密文写的,看不懂是正常的。没事,文将军有缴获过敌人的密码本,照着密码本看,就能破译出内容了。段校尉,你拿去让文将军破译一下,他离这儿不远。”
“末将遵命!”段彪说着便拿着信笺跑了出去。
江烈将纪诚打量了一番,微笑道:“经过腥风血雨的洗礼,你的外貌就成熟了许多,看起来简直都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
纪诚的面容确实沧桑了不少,虽然没有变黑,也没有长胡子,也没有长皱纹,但整体的气质就是明显展现出了一种不再是是少年的感觉。
纪诚微笑道:“总是在打仗,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有了上顿没下顿的,能不显老吗?”
“后悔吗?”江烈问道,“离开高枕无忧的玳山,南征北战,而且居无定所,而且永远生死攸关,有后悔过吗?”
纪诚摇了摇头:“不可能后悔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后悔的。虽然我因为战争失去了自己的生活,但这本身是无奈的,因为战争是敌人要挑起的。是敌人打到了我家门口,不是我故意要去招惹他们,为自己的家园而战,没有值得后悔的。我在玳山上杀再多猎物,也只是在玳山出名的小猎户。我杀了无数的敌人,我却是国家的英雄,自己心里都是满满的自豪感。我当然不后悔。”
江烈欣慰道:“现如今,战争眼瞅着就要结束了。该办的事办完,狮炎军就都该回神狮国去交差了。你的玳山分军也属于狮炎军,你愿意跟着我回去神狮国吗?你自己决定,你的麾下都是跟着你走的。你决定日后的归宿,你要去哪儿,玳山分军就在哪儿。实话实说,跟我回神狮国,发展前景要好得多。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解甲归山,或者说在虬誓国做个官甚至做个平头百姓。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