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出征的事宜通知完毕后,江烈回到了江府,进入房间,找到了袁南儿,一时不知如何启齿。
见江烈愁眉不展,袁南儿便率先问道:“怎么了?你好像看起来不太开心。”
其实江烈从不害怕冲锋陷阵,也不畏惧流血牺牲,他之所以满面愁容,是因为他知晓此番出征,必定是要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打上几年也说不定。
只要一刻见不到妻儿,江烈就会思念一刻。倘若一去三年五载,他便得惦记三年五载。而且倘若真的得在前线奋战三年五载,他就见不到江念恒的成长,无法陪伴他那稍纵即逝的童年,也无法在第一时间见证重建后的江家庄竣工。
江烈只能实言相告:“虬誓国遭到了象湄国的入侵,大片国土沦陷,所以向我们神狮军团求援。神狮军团派遣出征去抗象援虬的,是我们狮炎军,全军出击。”
袁南儿不由自主地踉踉跄跄后退两步,问道:“这场仗,多久能打完?你们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江烈缓缓上前,将袁南儿一把揽住,柔声道:“傻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战争的这种事,岂能提前预知?可以肯定的是,这比上次在北疆的狮鲤大战要难打得多,毕竟敌军已经占领了大片地盘,我们必须先收复失地,而非单纯打败敌军。”
“这太意外了。”袁南儿依偎在江烈怀中啜泣道,“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事不宜迟,明天一早就得在南城门口点卯。明早出发,就是不晓得何时方能归来了。”江烈轻抚着袁南儿的后背,轻轻叹气。
袁南儿撅起了嘴,整张脸皱成了苦瓜一般:“不到一天的准备时间,我也没法像上次那样再为你画一幅画。”
江烈微微一笑:“我哪还舍得让你再画什么画呀。这回跟上次在北疆,区别又很大了,恐怕难以有书信往来,我的信或许可以送到咱家来,但你写的信恐怕难以送到前线。毕竟当年我们就是一直在北疆,主要都是在惑山上防守,而这回我们需要四处征战,需要收复失地,居无定所。”
“没事的,你在前线就专心打仗,有空就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袁南儿紧紧搂住江烈的腰,“你可以不用写信的,前线会有战报传来,我只要能够知道你平安无事,就足够了。我……我会好好照顾念恒,等你旗开得胜,等你平安凯旋。”
江烈低下头,将额头靠在了袁南儿的额头,柔声道:“我一定要旗开得胜,一定会平安凯旋。等我回来,等我。”
袁南儿眼神迷离,吐气如兰:“烈,我会的,我会等你回来……”
当晚,江烈对着镜子试了戎装,在原先战斗用的铠甲之外又套上了黄马褂,还披上了晋山县百姓送的手工披风。
这披风可真有来头,是晋山县的纺织大师亲手缝制而成,一片火红,上面绣着一个耀眼的大金篆字——帅。虽然极其简洁,但显而易见地表示出了江烈的大帅身份,颇显王者霸气。
吟风和听雨举着蜡烛为江烈照明,袁南儿将他好生打量了一番,忍俊不禁:“着实英俊,着实潇洒。”
江烈端详着镜中自己的形象,也深有同感,笑道:“我也就出征的时候这样穿穿,涨涨士气,实战的时候可不敢穿成这样,这样太过于耀武扬威了。”
次日凌晨,江烈草草吃了几口饭之后,全副武装地抱着江念恒走到了大门口。
此时的江念恒已经过了周岁生日,是个实打实的大胖小子,他睁着一双明眸大眼紧紧盯着江烈,嘴角淌着口水,嘴唇轻轻碰撞,轻轻地吧唧吧唧着发出了“吧吧”的声音,就像是在叫“爸爸”。
江烈轻轻地在江念恒的额头吻了一下,低声道:“我回来之后,你大概已经会走路了,也会说话了,会长得比现在高,比现在胖,也比现在漂亮。万分抱歉的是,你拥有一个不称职的父亲,但你要知道,你的父亲之所以在父亲这个身份上不称职,是因为你的父亲要做一名称职的军官,一个称职的忠臣,一个称职的驭火人。自古忠孝难两全,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为了驱除外敌,解救友邦,我不得不暂时先把我心心念念的家人们放下。希望你懂事之后不要怨我,不要恨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
“烈少,快到点卯的时辰了。”马夫牵着骐墨,提醒道。
江烈将江念恒转移到了安嬷嬷的怀中,在马夫的搀扶下,跨上了骐墨。
“烈少,保重啊!我们都会等你回来的!”吟风、听雨、邀月和摘星齐声喊道。
“驸马,一定要凯旋!”问天说着便向江烈行了一军礼。
“驸马,注意安全啊!”映梅顿时泣不成声。
江烈微笑道:“映梅,别哭了,我一定会回来的。在家好好伺候南儿,也好好伺候自己,等我回来之后,都别变瘦了!谁要是掉了一两肉,我就抽她一鞭子,谁要是掉了一斤肉,我就抽她十鞭子!”
袁南儿强颜欢笑着朗声道:“旗开得胜!”
“平安凯旋!”江烈向袁南儿轻浮地挑了一下眉头之后,便立刻挥鞭策马,向南奔去。
江府上上下下全府的人都到大门口为江烈送行,除了依然在酣睡的江洛。其实江烈心知肚明,江洛纵有千言万语,也是一切皆在不言之中了。
神狮城南门口,狮炎军全军集结,江烈手持灭扬斧,身骑骐墨马,威风凛凛地在大军队伍的最前方来回逡巡。
点卯完毕后,徐有志身着一身盛装,登上了城门楼子,高举起佩剑,朗声道:“狮炎军的将士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友邦有难,我神狮军团自当相助!祝狮炎军马到成功,所向披靡!我在神狮城等你们凯旋!”
江烈一声令下,江字帅旗便高高扬起,震天动地的号角吹响。
“开——拔!”江烈一声清啸,将士们口口相传,大军便都迈出步伐,向南启程。
出征的路上,狮炎军每天都要唱《强军战歌》,但江烈觉得《强军战歌》已经不足以作为此时的战歌了。毕竟《强军战歌》唱的主要是备战,而江烈认为此时狮炎军需要一首全新的用于征战的战歌。
思前想后,江烈将目标选定在了经典的歌颂岳飞的豪歌——《精忠报国》
当然,歌词肯定是不能照搬的,所以经过一番思忖之后,千修万改,江烈终于为全新的狮炎军版的《精忠报国》的歌词定了稿。
此时,狮炎军的大军正驻扎在狮南休整。这天晚上,营帐之内,江烈挑灯看着自己写好的歌词,不禁低声唱道——
“狼烟起,江山北望。狮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大河水茫茫,普天下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神狮要让四方,来贺!”
歌词有做修改的地方倒也并不多,将“龙旗”改成了更为贴切的“狮旗”,将蚀骨大陆上没有的“黄河”改成了“大河”,又将不适合狮炎军的“二十年”改为了“普天下”,还有将那个“国”改成了狮炎军实际上效忠的“神狮”国。其余的歌词都是照搬原版。
然而,此时还并非传唱这首歌的时候,毕竟大军还未曾到达战场,还未曾有人“埋骨他乡”。
蓦地,一阵悠扬清朗的琴声传进了江烈的耳中。
“彪兄!”江烈收起写着歌词的纸张,朗声喊道。
段彪迅速跑入营帐,行了一军礼:“大帅有何吩咐?”
江烈问道:“哪儿来的琴声?谁在弹琴?”
“大帅,你说的什么傻话?这会儿还能有谁弹琴?当然是狮炎乙军的文将军啦。”段彪应道。
江烈起身,披上了披风,抄起了平雪剑:“走,来去看看。”
文三变正坐在一棵树下弹奏瑶琴。江烈虽不太了解音乐的艺术,但也听得出曲调悲凉,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围观的将士并不在少数,为了不打搅文三变的抚琴兴致,江烈示意有看到自己的将士们都不要行礼,都不要出声。
一曲奏毕,文三变睁开双眼,看见了人群中最为显眼的江烈,连忙起身行了军礼:“卑职文三变参见大帅!”
江烈微笑着鼓掌:“好曲!弹得好!这是什么曲子?”
文三变应道:“回大帅,此曲是在狮南传承了数百年的名曲,表达了在外游子的思乡之情。此处离我的故乡,离我的母校,都不算太远,所以我就有感而发,弹奏了这首曲子。”
“原来如此。”江烈点了点头,“想必大家都或多或少会有思乡之情,或许此处也是不少人的家乡。不过,没有一个人能够回家,这是比较可惜的。因为我们是要去打仗的,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等咱们得胜归来,归途之中,有路过谁家的,我允许他回家看一眼。咱狮炎军有很多将军毕业于狮南武太学,所以到时候,若能打胜仗,活着回来,你们都可以回母校,跟你们的师弟们分享战斗经验,炫耀炫耀你们的战功,给师弟们做好榜样!”
狮南武太学,不仅是毕业于那里的将士们无法忘却、永远怀念的母校,也是江烈这几年来一直心心念念的一个所在。
茴香,令江烈深感愧疚的一个女人。自从当年将她送去狮南武太学,江烈还未曾见过她一面,也不知晓她在狮南武太学过得如何,所以他暗自起誓,一旦凯旋,必定要路过一下狮南武太学,看看茴香的日子过得是否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