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彪微微一笑,眼角登时湿润:“我说是什么事呢,这本来就是我的错,你作为主帅,指责我是应该的,哪能让你道歉呢?当时,我实在是太莽撞了,因为我……我觉得……我觉得阮雷让你去虎口拔牙,太……太不妥当了。”
“有啥不妥当的。”江烈把手搭在了段彪肩头,“我说了,舍我其谁,除了我,谁还能有本事去?倘若我去是太不妥当,你去就是太太太太……好多好多太的不妥当。我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就实事求是,我称不上伶牙俐齿,至少也总比你会讲话吧?”
段彪连连点头:“你说的对,我当时就是一时冲动吧,其实我也知道,我一个先锋牙校尉,职责就是保护你的安全,你到哪儿,我跟我手下的先锋牙就跟到哪儿。我可以冲锋陷阵,却没有当将帅的脑子。所以我从小跟着我爹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至今混了这么些年,也就是个先锋牙校尉。但凡我有家父一半的脑子,我也能当个将军。只不过吧,有那手脚,却没那脑子和嘴。”
江烈望向夜空中的残月:“彪兄,话也不能这么说,这跟脑子没太大关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应有的价值,并不见得说当大帅的就一定比将军强,将军就一定比校尉都尉强,军官就一定比大头兵强。不是这样的道理,每个人都能在最适合自己的位置上发光发亮。况且,你在我眼中向来是富有智慧的,只不过有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冲动了点。只要你能时刻保持理智,你也是个将帅之才。”
段彪苦笑道:“道理谁又不懂呢?我只是在明知道理的情况下还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罢了。”
江烈拍了拍段彪的后背,继续迈步走:“控制不住,就得学会控制,在很多时候,你的理智是必须要能够战胜你的情感的。”
“末将明白。”段彪不由得又关切道,“大帅,到时你自己上山,跟老虎打交道,可要千万,千万,千万小心啊!”
“就冲着你这句话,我都得带上千万亿的小心!”江烈打趣道,“我可还要回家抱老婆孩子呢,我肯定得倍加小心的!阮雷之所以能看得起我,正是因为我有保全自己性命的本事。”
段彪笑道:“等咱收拾完虎精,可得再好好尝尝晋山特产面线糊!好久没吃面线糊了,现在想起来那个味道,我还馋得慌呢!”
江烈也咯咯笑道:“本来我是不馋的,被你这么一说,我的馋虫也被钓起来了!这会儿我也馋得很啊,恨不得马上一口气吃上十碗八碗的!一言为定,等收拾完虎精,咱一定要大开吃戒!”
……
三日之后,一切作战所需的工作皆已准备就绪。
这天午饭过后,江烈轻装上阵,身着一身便装,除了手腕上的鳞玉镯以外,没再携带任何物件,原本随身携带的物件都放进了鳞玉镯。
在一千六百多“群众演员”的目送下,江烈孤身走上了通往晋山的山道。
一路上,江烈没有遇到半只“拦路虎”,顺顺利利地上了山。
当晋山派那些气势如虹的屋舍映入江烈的眼帘之时,他终于停下脚步,喘了几口气。
两个身着兽皮大衣的壮汉渐渐地向江烈走来。
待到那二人即将走到江烈身前之时,江烈深深地鞠了一躬:“草民参见虎大爷!”
“你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竟敢擅闯此山?”其中一人指着江烈喝道。
江烈礼貌地笑道:“在下是晋山县的一介布衣草民,奉晋山县县令大人之命前来传口信的。”
“口信?什么口信?”那人打量着江烈问道。
江烈应道:“虎大爷们神通广大,晋山百姓无不臣服,所以在下是来请虎大爷们下山,山下有为虎大爷们准备好的轿子,会把虎大爷们带到城外去,那儿有晋山县的百姓们为孝敬虎大爷们而准备好的大量贡品!”
那人搜了搜江烈的身,没发现什么异物,便道:“好小子,你随我来。”
于是江烈跟着那两人进入了晋山派大殿。此大殿虽然被虎精所占,但格局与原先相比并没有什么区别。
“小子,你在这儿好好等着,别到处乱跑。”那两人说着便转身离开。
江烈在空无一人的殿内孤独地伫立着,他倒要看看这群虎精要搞什么名堂。
片刻之后,响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便有大批壮汉跑进大殿,整整齐齐地坐或站到两边。
最后是一个身披豹纹斗篷的大高个在十几人的护送下踏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进。那大高个没有瞥江烈一眼,直接走到了原属于严森的宝座旁,一抖斗篷,徐徐落座。
“叩见大王!”除了江烈以外,在场的所有人都面向宝座上的大高个,双膝跪地,连连磕头。
不出意外的话,宝座上坐着的那人便是“大王”。那“大王”,朗声道:“小的们,平身!”
“大胆刁民,见了大王,竟敢不跪!”宝座旁边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指着江烈怒斥道。
大王摆了摆手:“这家伙不懂咱山上的规矩,怪不得他。”
男儿膝下有黄金,江烈从不会轻易向他人下跪,但该跪的时候却绝不含糊。他跪过袁辽宸,跪过袁辽宏,也跪过纲亲王妃的灵位,甚至为了烧鲤军粮仓向凌雕飞下跪过。此时,为了博取虎精的信任,他决定也依样画葫芦地向高高在上的虎大王下跪。
“草民叩见大王!”江烈毕恭毕敬地面向那大王跪倒在地,深深地磕了头,朗声道。
那大王爽快地笑道:“平身,平身!”
“多谢大王!”江烈说着便站起了身,挺直了腰杆。
“你叫什么名字啊?”那大王翘着二郎腿问道。
江烈应道:“回大王,草民名叫秦卓毅!”
由于江烈的名号传遍了全神狮国,所以江烈担心虎精也都有听说过江烈,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便没有报上真实姓名。
另外取个化名又是多了麻烦,所以江烈便选择使用了狮炎军的一名士兵的姓名来作为自己化名。之所以选择秦卓毅,正是因为秦卓毅在当初讲述从军初衷的时候为江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江烈觉得这名字叫起来顺口,听起来好听。
“秦卓毅,你说你是奉晋山县县令之命来传口信,要请我们下山?”那大王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江烈。
江烈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那大王换了另一条腿翘着:“晋山百姓能有这份诚意,我倍感欣慰。那个谁,那些个什么晋山派的,也愿意向我威斓大王臣服?”
江烈这才知晓原来这个大王叫威斓大王,不禁思忖道:“威斓大王,这个王号还真是中二,也不晓得是别人给取的,还是自封的。虽说听着中二,不过倒是挺贴切它的身份。威斓威斓,虎虎生威,斑斓猛虎。”
忍住了笑,江烈正色道:“全晋山县,包括晋山派的所有弟子,都愿意臣服于威斓大王!”
威斓大王朗声笑道:“那些晋山派的原本不是还振振有词地说,说是不能将家乡河山拱手让予我等,不是还特别的大义凛然吗?不是还想要跟我等抗争到底吗?怎么也能够愿意向我臣服了?”
江烈微笑道:“大王,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明哲保身嘛。什么家乡河山,什么凛然大义,哪有小命重要啊?咱只有臣服于威斓大王,屈服于各位虎大爷,好生地伺候各位,为虎大爷们做牛做马,才能拥有生存的机会。”
威斓大王大笑道:“好你个秦卓毅啊!人长得挺黑的,嘴还挺甜的!你说的对,只要你们向我等俯首称臣,我威斓大王定保晋山百姓安然无恙。但晋山派的那些个小兔崽子,先前太不懂事,非得要跟我等对着干,闹得太不愉快!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江烈思忖道:“这头老虎还挺有文化的,看来是读过一些书。只可惜,修成了人形,阅读了人文书籍,却没有学会正常的人性。不过好在好像还挺好骗的。”
于是江烈点了点头,保持着微笑:“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晋山派的那些人都希望能够通过孝敬威斓大王,孝敬虎大爷们,来将功补过,弥补之前对虎大爷们的冒犯。所以,希望威斓大王能够赏脸,带领所有虎大爷们随草民下山走一遭,山下已为虎大爷们准备好了轿子,每位虎大爷都能够享受一顶八抬大轿!”
“小的们!”威斓大王起身朗声道,“晋山的老百姓们有孝敬之心,我很难不给这个面子啊!所以我也希望大伙儿能跟我一起随这个秦卓毅下山去,不知大伙儿意下如何啊?有没有谁不想下山的?”
大殿内登时鸦雀无声。
威斓大王仰天大笑:“既然没有谁是不想下山的,那咱们收拾收拾,准备准备,都一起跟着这个秦卓毅下山去,看看晋山县的百姓们是要如何孝敬咱们,能否将咱们伺候舒服了!”
闲言略去,且说所有虎精们都准备好,在大殿门口的大院里整齐地列好了队。
威斓大王邀请江烈来到了队列的最前方,揽着江烈的肩头,笑道:“秦卓毅,就请你为我等带路吧!”
江烈点头微笑道:“这是草民的荣幸,请大王与各位虎大爷们跟紧我!”
一路有说有笑着,江烈终于带着全山的二百虎精走到了晋山的山脚下。
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包括威斓大王的所有虎精——整整齐齐的人山人海,望不尽的敞篷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