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杳无尽头的台阶向上攀爬——
黑压压的砖石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将他吞没其中,逐步蚕食着他的体力。墙壁上的裂隙如一张张讥笑的口唇,嘲弄着他徒劳无功的尝试。
无尽的台阶在道路的尽头戛然而止——
越过阶梯的边缘向下俯瞰,深邃的黑暗早已吞没了他来时的道路。茫茫黑影掩盖了底层的板石地面,让他对自己现在的高度产生了误判。有那么短短一瞬间,他的脑海中产生了从顶楼一跃而下,让一切解脱的念头,好在从钟楼顶端灌入甬道内的寒风让他逐渐偏离的意识重新清醒复苏。此时正值夏末,晚风虽不至于冷彻骨髓,却也足以使他这个年纪的孩童冻得直打哆嗦,浑身颤抖不已。
道路的尽头连接着一处突兀的木质尖梢,而在木梢之上则蹲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那名男人体格壮硕,鼓起的斜方肌几乎要将一身高档的西服撑破,宽大的脚掌远比脚下的木梢横阔,而他却可以毫不费力在木梢上保持平衡,即便是最为凌冽的晚风也不能使他庞大的身躯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
“大叔,你是想从这里跳下去吗?”稚气十足的童声从他的喉咙中流出。
“谁知道呢,也许是吧。”男人心不在焉地敷衍道,随意把玩着一块与钟楼墙壁材质类似的黑色砖石。只是神游天外的他显然无法合理地控制手掌的力量,仅仅是轻轻一捏,那一小块砖石便在他的掌中被碾作齑粉。
“大叔,你可不要想不开啊,就算有什么不如意的事也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再过几个小时太阳就会照常升起,然后就又是新的一天——”
“哦,那汝倒说说看这日复一日地重复下去又有什么意义?”男人说着以脚后跟为支点原地一百八十度转身,瞪着一对鹰隼般凶悍的眼睛看向有些张皇失措的男孩,“生活在规则的条条框框中,灵魂受到肉体的制约,重复着没有意义的日常。即便每日向着自己的目标奋力追逐,一旦肉体消亡一切便又会归于虚无。”
“这、这个——”被男人的视线瞪得有些发虚,他下意识地别过了视线。不过他很快便意识到如果想要说服面前的男人,就绝不能采取消极逃避的态度,虽然心脏如甩动的拨浪鼓般高速跃动着,他还是鼓起勇气与男人四目相对,“我,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不过对我而言能够体验和感受这一切便已经是生活的意义了。”
他的视线越过男人肩膀看向灯火通明的城郊居民区。楼栋的轮廓匿形于漆黑的夜幕中,星星点点的灯火如璀璨星空般光彩夺目。
“虽然十分细微,但是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改变。作为这个世界的一份子,我们获得了每时每刻享受这个世界的权利。”
一对情侣手挽着手从钟楼前经过,情深意浓的二人并没有留意到上方的视线。
“嬉笑着也好,哭泣着也罢,能够度过的每一天都是我们不可或缺的珍宝。而与我们共处于这个世上的其他人也同样品味着生活的酸甜苦辣,也许我们做不到与他们完全共情,却也可以透过他们的反应进一步窥探这个大千世界的方方面面。”
接下来他的视线游移到了不远处的巷角边,一队个头稍大的男孩此刻正幸灾乐祸地向着钟楼处的方向偷窥。
“呃,虽然也不可能事事顺心,但是这些不顺心的事也是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正是这些挫折和困难造就了现在的我们,也让我们与家人和朋友相处更加能感受到细微而珍贵的感情。”
“哼,那么将汝关进这里的人汝也能当做朋友相待吗?”男人颇为不屑地向着巷角啐了一口,正当他想要出言斥责这种不道德行为时,那枚飞溅而出的唾液却于半空中自燃,在一簇黑色火焰的包裹下消散无踪,“那么吾倒要有一问,那些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的人应该怎么办呢?就应该平白承受这些痛苦,祈祷幸运会在下一次在自己身上降临吗?”
男人本以为男孩会被辩得哑口无言、就此退却,不料他却小心翼翼地向男人靠近。
身处高空带来的恐惧感与晚风的严寒使他的双腿直打颤,然而他却丝毫因此没有退缩的意思:“如果你感到寂寞的话,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就算没办法同时帮助所有人,只是向身边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我还是做得到的——”
然而他的身手却远没有男人那般矫健,仅仅是沿着木梢走了几步,便被自己的前脚绊了个踉跄,从木梢上摔落。好在男人反应神速,在他摔落的瞬间轻舒猿臂,拎着他的后领便将他拉了回来,与此同时轻蔑地笑道:“小鬼,想要做吾的朋友,汝还远远不够格!连几步路都走不好还妄图攀附于吾,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好、好像是呢。”虽然被吓得险些当场失禁,他却没有因为男人的讽刺感到失望沮丧,反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么就麻烦大叔你稍候,等我强大到够格和大叔做朋友后我一定会回来的,在那之前你可不能做什么想不开的事啊。”
男人对男孩钻牛角尖的思维颇感无语,拎着男孩的领子大步跨过木梢回到钟楼内,随手将男孩丢到墙脚边:“听着,小鬼,刚刚吾只是懒得搭理你所以才随口应付了你两句。吾不过是在那里吹吹风想心事罢了,压根没有考虑过从这里跳下去,而且就算吾这么做了最多也就是小腿抽抽筋,远远要不了吾的性命。所以不要在这里跟吾纠缠不清了,哪里来的给吾滚回哪去。”
见男孩知晓自己并非打算自寻短见后开心地舒了口气,却没有丝毫离开的打算,男人暴躁地咋了咋舌:“啧,吾明白了,吾会送汝离开这座钟楼的!所以别再赖在吾身边叽叽歪歪了,吾今天没有找到想找的人心情已经够糟糕了,可没有心情再照顾人类小孩了!”
“咦?但是这里的大门已经被反锁了——”
“那种程度的门锁吾一拳就能砸断。”男人说着沿着阶梯拾级而下,然而在爬下了足足两层台阶之后,男孩却丝毫没有跟上来的意思。这让男人大为光火,“小鬼,在这栋破旧钟楼里带着很有意思吗?再不跟上来,吾可就直接把你从顶层扔下去了!”
“抱、抱歉,只是吓得双腿有些动不了。而且这里的门锁是特制的,如果将锁芯破坏想要重制很麻烦的,会给钟楼管理员添麻烦的,而且我也不想大叔你为了我破坏公物。我想我还是在这里过一夜好了。”他满脸歉意地挠了挠头。
“汝这小鬼怎么事这么多?”
男人说着恼火地将他拎了起来。正当他以为男人要践行承诺将自己从顶楼扔下去时,男人却粗暴地将自己夹在了腋下,随即一步数级台阶地快步穿过层层黑雾,仅仅花费了不到一分钟便返回了首层。只见男人轻车熟路地蹲下身拉动机扩,钟楼角落处一扇滑板石门吱呀作响地缩入了夹层之中,露出了一条昏暗幽邃的地道,穿越这处地道对常人而言虽然易如反掌,但对于体态魁梧的男人而言还是有些过于窄小了。
他悄咪咪地移开视线,意图偷窥男人的神色反应,不料却正巧与男人尖锐灼人的目光对接:“吾当初开凿这条小道时可没考虑过要拖着一个累赘通过,汝试试能不能下地走路。吾还要在这座钟楼里呆上一阵子,就不送汝出去。”
“我、我试试。”尽管双腿依旧没有半点知觉,他还是听从了男人的建议,一边祈祷着奇迹发生一边脱离男人的钳制重新踏足地面。然而现实却远没有理想那般丰满美好,他的双腿甚至没有在地面上坚持直立一秒便向前一瘸,不争气地跪倒在地。
男人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名男孩的窝囊表现倒也在他的意料之内。若是在往常,男人早就唤起黑焰将这个麻烦货烧成了一缕青烟,眼不见心不烦,然而在天台上一番互动交谈后,男人发现自己很难再对这个单纯善良甚至有些傻乎乎的孩子起杀心。不过今晚男人在钟楼内还有正事要办,将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留在身边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无可奈何,男人只得将他扛在肩上,虽然横向宽度难以调整,但是只要适度弯腰便可以轻易下调二人的纵向高度。然而就在男人的手指与他裸露的脚踝接触的一瞬间,一股触电般的刺激感便从二人肢体的交接处向二人体内扩散开来。对此男人仅仅是惊讶地缩回了手,满脸费解地注视着他的脸庞,而这股电流对他的作用却远不止于此。
“唔,你做了什么——”他的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虚汗,倒涌的胃液填满了他的喉头,若不是及时堵上了嘴恐怕便要当场呕吐。与此同时心脏则以仿佛足以贯穿胸膛的力量猛烈敲击着胸骨,持续飙高的血压使他的眼前发黑,四肢也逐渐不听使唤。
“原来如此——原来汝——难怪吾一直寻不着人——”
男人的话语在他耳中断断续续。
“你在说什么——”他尝试着向男人发问,但是他很快便发现自己干涩沙哑的嗓子无法拼凑出任何成型的语句,就连呛在喉咙中的胃酸也早已被炽热的体温烘干。刺痛的灼烧感仅仅在他的喉腔中停留了片刻,仅在转瞬之间陡然上升的体温便让他的大脑宕机停工,失去知觉的身躯软绵绵地栽倒在地。
他的记忆最终停留在了一片模糊的景象中——
清寒幽暗的地道中,涓涓水流绕着下垂的钟乳石卷成一缕绸缎,于尖端凝聚成一枚晶莹的液珠,扑面而来的清寒气流缓解了他皮肤皲裂的阵痛,混杂着泥石和草木气息的空气使他的眼皮愈加沉重。疲敝的大脑很快便放弃了思考,他遵循本能地闭上了双眼,任由那双从下方托着身体的大手平稳地将他运向通道的另一侧——
细长的铁柱硌得他手臂生疼,鼻腔中充溢着霉菌所特有的酸臭味,这使他尚有些昏沉的大脑迅速恢复了运作。苏纳有些茫然地从一处破旧的床榻上坐起身,仅仅是微微挪动身体,他的背部与手臂处便传来了一阵针扎似的疼痛,由于长时间被压在身体与床板之间,他的左臂酸麻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室内忽闪忽灭的昏暗灯光更是加剧了生理上的不适感。
苏纳轻声呻吟着站起身,不抱希望地推了推那扇唯一连通外界的铁门——果不其然地上锁了。仅仅从这里近乎是毛坯房的装潢,树满了钢筋栅栏的窗台以及层层加固的白皮保险门便不难看出,这里是一间再常见不过的单人牢房。
“哟,小子,你醒啦?”正当苏纳透过铁门上的细小空隙向外张望时,先前曾在公园门口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高大警卫晃晃悠悠地来到了牢房门口,“你可是阿斯兰特着近二十年来第一个有幸入住牢房的囚犯。由于这里长期无人使用,所以不用期待会有伙食供应什么的,大多数生活用品也已经发霉变质了,我已经把保存得最好的那一套拿给你用了,凑合着过一夜吧。”
“话说回来,我可以请教一下我为什么会受到拘捕吗?”虽然大致能猜测出原因,苏纳还是想要从警卫的口中尽可能打听一些情报。
“你还好意思问啊。”果然,大个子警卫颇为不满地冲他翻了个白眼,“非法挟持一般市民,强行闯入封禁场所,疑似与要犯有所来往,还涉嫌引爆炸弹炸毁公用设施对市区构成损害......若不是州长为你说情,你将受到处罚可远远不止这些呢。”
“等等,你说的其他项目我还大致能理解,但是‘非法挟持一般市民’是怎么回事?州长为我说情又是怎么回事?”苏纳不解地问道。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傻吗,就是那个你谎称是你的女儿的小丫头,在你们进入公园不久后,她真正的母亲便面色焦急地来找我们咨询她的消息。人家不仅报上了女儿的姓名外貌,还详尽地描述了女儿走失时的时间位置,可比你这个冒牌货可信多了。”警卫继续说道,“等我们带那位母亲进入公园后,便目击了你们在纪念碑旁筹备的那桩恐怖袭击。好在那名小女孩虽然受到了惊吓啼哭不止,却也只是受了轻伤,并在随后指认了你们便是绑架他们的歹徒。”
“......她原话真的是这么说的吗?”
“据她所述,她在遭遇一位穿着士官学院校服的少女后便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识,等她醒来时便出现在了那座公园中。虽然她没有看清挟持犯的长相,不过她对于那位少女的体态和特征描述与你的那位同伴高度吻合。更何况在那个小丫头进入公园前,我们便对公园进行了彻底巡查,除了你和你的共犯,其他人完全没有机会进入公园。”警卫得意洋洋地挺着胸,仿佛是他自己侦破了这桩离奇悬案。
那个女孩大概是将莎娜多与弗雅混淆了——
身为局中人的苏纳立即便参透了个中缘由。从莎娜多在公园中的表现来看,她应当是用某种手段控制了女孩和那名发狂的男人,只不过在那之后男人脱离了莎娜多的控制并引发了这场骚乱。尽管警卫对于“公园中没有外人进入”这一观点有着充足的信心,不过莎娜多成功潜入了公园却是苏纳亲眼目击的不争的事实;无论是莎娜多有办法在公园中藏匿身形躲避警卫的巡视,还是她知晓众人所不知的出入公园的门径,她都可以利用相同的手段在骚乱后避开警卫的勘察。
不过如今自己身为嫌犯,即便指证他人在旁人看来也不会有多少信服力。苏纳决定还是问一些更有实效的问题:“那么弗雅,我是说我的那名同伴现在在哪?既然这里是唯一的监狱,她也应该同样被关押在这附近吧?”
“不,你的那名同伙已经被带去金宫进行审讯了。”
“金宫?像这种级别的案件需要被带去金宫审讯吗?”苏纳颇为吃惊地问道,“而且从你刚刚的说法来看,我应当是被当做这起案件的主犯处理了吧。就算我因为身体原因延迟了审讯,没有道理对从犯的刑罚比主犯还高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没必要质疑上头的行事动机。”警卫说着举起遥控器摁了几下,“对了,你刚刚不是想问州长为你说情的具体状况吗?正好新闻栏目正在播放你们惹出的案件,你就自己看看,顺便好好反省一下吧。”
新闻播送的画面相当模糊,似乎是直接截取街道上交通监控记录的内容。并且这段录像并没有记录到男人与自己交战并最终爆体而亡的画面,不过如果监控中保留了这一部分也足以佐证自己的部分清白,所以苏纳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录像起始于爆炸开始的瞬间,刺眼夺目的光火瞬间便将视野范围内的一切草木吞噬殆尽。等到遮盖整片屏幕的鲜白光幕消散,在被夷为平地的废墟上只留下了一名眼含泪光的少女与她怀中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肉块,以及恍然无神、对这幕骇人景象熟视无睹的幼年女孩。爆炸不仅摧毁了周遭的植被,更是在覆盖于公园上方网状丝线中央撕裂出一道直径近十米的豁口。原本被隔离于市区之外的风雪透过这条孔隙涌入了这片一尘不染的净土,肆无忌惮地侵蚀着失去屏障保护的大地。
正当苏纳为这场骚乱该如何收尾感到忧心时,一名浑身缠绕着金色丝线的人形生物好似天神下凡般凭空出现在了那片豁口的正中央,即便新闻录像已经进行了慢放处理苏纳依旧没有看清她是如何出现在那处距地数十米的半空之中的。
斯瑞卡多只是轻柔而优雅地摆了摆手腕,市区上空的丝线便好似听从她的差遣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填补上了公园上方的空洞。尽管她的身上没有附着羽翼或是辅助缓降的器械,她下落的速度依旧明显慢于正常物品受重力影响下坠的速度。与她的所处的位置平齐,那尊于爆炸中损毁的女王像极不自然地从上方开始自动复原,率先修复重塑的部分就那样离奇地悬浮于半空中,直到整座雕像与基座完成对接。
斯瑞卡多轻缓地降落至地面,没有引发任何噪声,亦没有掀起半点尘土。在她的脚尖接触大地的瞬间,一点绿意以接触点为圆心向四周扩散开来,片刻之前还满是石砾碎砂的低洼瞬间便重新披上了一层郁郁葱葱的草皮外衣,随后几株灌木丛与乔木拔地而起。短短数分钟之间,公园就完成了一次从荒废到复原的重生。
接下来的几分钟,新闻播报员开始不惜溢美之词称赞起这位亲力而为、救民于水火的年轻州长。虽然苏纳并不否认斯瑞卡多的卓越贡献,但是他并没有心情听这些胡吹海夸,转而与警卫攀谈起来:“事件的经过我大致了解了,不过能否容我八卦一下,州长女士究竟说了什么,才让你们同意为我这名罪大恶极的罪犯减轻罪罚?”
“这个嘛,我记得她是说,她是说——”警卫皱着眉头回忆着,然而随即颇为困扰地挠了挠头,“咦,她是说了些什么来着?我只记得她当时的说辞有理有据、感人肺腑,让我不由自主地同意了她的观点。现在想来,你犯的事确实有严重的社会影响,应当从严惩治才是。”
果然是这样——
警卫的反应进一步证实了苏纳一直以来的猜想,相比自己接下来即将面对的审讯宣判,苏纳反而更担心无故被带入金宫的弗雅。虽然因为画质原因,新闻播报的录像并不能看清弗雅的细微动作,但是凭借苏纳对弗雅的了解,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为身负重伤的自己疗伤,而赶往事故现场的斯瑞卡多无疑会立即发现弗雅的这项特殊能力。作为一名实用主义者,斯瑞卡多绝无可能会放任弗雅自行其是,如果弗雅果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被带去了金宫,那她现在的情势着实不容乐观。
“警卫大哥,关于你刚刚的说法我有一点想要纠正。”
“嗯?说来听听?”被迫来监狱执勤看守的警卫显然也因为无事可做感到有些百无聊赖,并不抗拒与苏纳闲聊打发时间。
“你刚刚不是提到我们非法挟持了那名在公园中玩耍的小女孩吗,如果是这样,我们挟持女孩的具体时间实在什么时候呢?”苏纳问道。
“废话,当然是在你们与那个小丫头相遇之后。”
“没错,并且你在公园前也告诉我,你曾看到那个小女孩在灌木丛里玩耍对吧?那么在你的逻辑中应当存在三个时间点:时间点A,女孩与她的母亲走失;时间点B,走失的女孩在公园内玩耍;时间点C,我冒充女孩的家长进入公园挟持了女孩。因为在时间点B中女孩没有表现出受到挟持或应有的状态,可以肯定的是时间点ABC必然是以顺时排序的,然而根据女孩和她母亲的证词,绑架应当发生于时间点A前后。也就是说如果一切情况如你所料想的那般,在同一天那名女孩至少受到了两次挟持。”苏纳分析说,“那么那名女孩有提到在受到我挟持前,有遭受另一位人员绑架吗?”
“没有,不过我们也没有问她这些,有可能——”
“一般而言,遇上前后两次受到挟持这么恐怖的情况,很少会有人忽视或是对第一次隐而不报吧。退一步来说,即便那名女孩一天中受到了两次挟持,我也没有必要重复绑架早已在我控制中的人员吧,这也意味着在时间点A绑架女孩的另有其人,警方应当对这个尚未收到拘捕的嫌犯审讯盘查不是吗?”苏纳继续说道,“当然在你看来这些可能只是我为了逃避罪名临时编纂的谎言,不过那对母女与我素不相识,完全没必要提供伪证,只要你们再对那对母女征取一次详细的口供,不就真相大白了?”
警卫无疑因为苏纳的提议产生了动摇,迟疑片刻后他说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我会向署里通信让他们再确认一次那对母女的证词的。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惜说谎也要闯入那个公园,如果你真的是被冤枉的我们也不会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无辜的一般市民上。”
“莫须有的罪名啊——”
目送警卫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通道的另一侧,苏纳轻轻叹息着。实际上他并不在意自己的罪名能不能得到平反,他之所以和警卫聊这么多纯粹只是为了找个借口将警卫调离附近。既然这座监狱长久无人入住,那也同样意味着——
“这回我可就是个真正知法犯法的逃犯了——”
苏纳利用构成术轻易破坏了大门的锁芯,像这种丝毫不对构成术加以防范的锁头结构也就只有二十年的老古董了。虽然有些对不起警卫大哥对自己的信任,不过他也同样没办法在明知同伴身陷险境的情况下选择坐视不管。
而且如果自己的推测无误的话——
苏纳慎重地从牢房中探出脑袋,在确认警卫没有半途折返后,快步遁入了另一侧的甬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