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之种。大教堂中的圣树成熟后赠予世人的果实结晶。虽说被称为种子,但其从外观上来看更像是某种纯净的透明滴露,在固体和液体形态间可随意转换,并不受任何形态上的束缚。称其为种子,可能是因为其功能而设定的吧。神奇的是,仅仅是这些许微型滴露,在与土壤接触数年后,便可形成黄金圣树的根苗,那虽出具雏形却已然参天的神迹。
故人们称之为种子,孕育希望和净化的神圣之物。牧师们相信,时刻关怀着他们的哈尔瓦拉王,正是期待以这种古老继承的方式,为人类火苗的继承制成最后的方舟。
自洛克威尔,即一直以来的洛安皇城诞生第一棵黄金树,牧师们就一直试图将这颗黄金树的种子播散于其他城市。但令他们感到困惑的是,仅仅只有大陆北方的雪纱城的黄金之种于五年后发芽,而无论是大陆中部平原的红鬃城,大陆东方盆地的四荫镇,黄金之种的埋下并没有产生任何效用。好在黄金之种的储备近乎无穷无尽,神之馈赠在和平年代显得极其慷慨,牧师们拥有足够的时间来进行各式各样的试验和调查。在研究者们近二百年的前赴后继中,一位“梅塞斯”牧师神职家族的年轻学者梅塞斯·克莱曼研判出了如下的,惊世骇俗的结论:
要想让黄金之种正确发挥作用,必须在与雪纱城类似的远古城邦中种植。而雪纱城所具备的特征是:1.冰风暴围绕下的极端恶劣环境。2.从远古黄金时代衰落至今的遗迹城邦。
以及3.遗留在这般城邦城镇中心执政官大厅的,至死不灭的圣辉印记。
只有凑齐这三个条件,才能埋下黄金之种。而只要黄金之种成长完毕,无论是多么恐怖恶劣的自然灾害都将被一扫而空,城市将重新变得宜居,当然,城中所珍藏的那些令人觊觎的珍宝,也都将重新展现在人们面前。
这对于贵族和平民,乃至冒险家都具有至高无上的诱惑力。有谁不想到一座“因触犯自然之怒”而被遗弃的富庶古镇中寻宝探秘呢?或许功成名就就在今日,不是吗?
面对着得知他这个结论欣喜若狂的众人,克莱曼却神情凝重地向他们解释道:
“但埋下黄金之种是有代价的。这样的代价,无法以任何财富和地位为替代。”
“你们需要通过某种,考验。某种上古神灵给予你们的忠告,以及调戏般的捉弄和嘲笑。”
“如果想去与你们所膜拜的神灵们沟通,并且对艰险毫不畏惧的话,就踏上这条致命且绝望的寻觅之旅吧。如果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话,那么一切就都并不是徒劳。”
“人类的荣光,将在你们的努力下得到再续。”
克莱曼在众人的欢呼下结束了他的演讲。但他从洛克威尔的大教堂离开的时候,他似乎能望见远方天空映衬下,那遥远北国黄金树下依旧森森的血迹。近一百人的探险者啊......近乎全灭的传道士,就为了这一棵所谓的圣迹献出了心脏。而自己的哥哥梅塞斯·郎音,正是那批牺牲者中的一员——
思绪飞上云端。他做梦也忘不了那一幕。早已风干的哥哥尸体手上依旧死死抓着一封遗信。
献给自己的弟弟——
我现在才明白。圣树的恢弘不仅仅是神赐。
他更是某种生命永恒的诅咒。永生不灭所需的代价,远比永生更为煎熬。
继续警惕下去吧......或许,黄金的本质,就是腐朽。
当时的克莱曼并不明白哥哥的意思。他仓皇地从雪纱城逃离,仿佛自己从来没来过这里,更是从未见证过尸体横亘种子附近,而黄金树孕育生机的恐怖扭曲之象。一向虔诚的他根本无法将这一切联系在一起,而眼前之景却又在一遍一遍冲刷他的良知——
亵渎,不洁。死亡与重生。黄金树的未来,到底是怎样的......
克莱曼已经看不清了。而他,深思熟虑之下也并没有将任何黄金树可能存在污点和质疑之处的真相,公之于众。如果这就是神明们希望人类迈向的未来,或许接受才是子民们应该做的事吧。
他的理论是对的。纵然派遣去利帕尼古镇的小队再次无人生还,但是他们还是成功在深渊纵横的沟壑之镇中埋下了黄金之种露滴。那一瞬间,在纯洁生命之力重新在地壳分裂的熔岩死镇中燃起的那一刻,大地的伤势得到痊愈,城镇焕然一新,而东倒西歪的各式纪念碑与建筑,奇迹般地被重塑。
于是人们变得兴奋和狂躁,一拥而上地冲入利帕尼掠夺财富。这座没有任何归属者的古镇在解开了封印后,呈现给人们的,是黄金时代震惊世界的财宝,剑术和魔法。不会有人在乎那些为了播散黄金之种而在神之考验中牺牲的可怜人,唯利是图者的眼里,只有贪婪的抢掠,血腥的厮杀,你死我活的较量。
因争夺这座坐落大陆东都繁华地带的古镇爆发的贵族战争蔓延了近六年,直到黄金树长出雏形了之后,在神圣教会的呼吁下,人们才终止搏斗。已经当上教皇的梅赛斯·克莱曼遣派牧师和施工者来到一片废墟的利帕尼中,开始修建黄金树庇护下的崭新教堂。他相信,随着黄金树教义被越来越多的人信仰和熟知,神的宽恕也就终究有迎来的一天吧。
近两年的施工期后,壮美瑰丽的雷非莉娅教堂终于竣工。当克莱曼前来验收,望着这高耸如云的黄金树飘散下的神圣星风,和树下纯黑曜石打造的这华丽教堂,竟是久久不能言语。或许,这就是为了纪念那些牺牲者,而将永远留存于世的铭刻之墓碑吧。
他将雷非莉娅交给了他的亲信,一直以来勤勤恳恳的威廉·暮光。他同时也是离利帕尼不远的里索克镇的执政官。某种诚挚的信念在心里燃烧起来——眼前的这个功名显赫的英明领导者,一定能将黄金种子,死死地守护在身边。
事实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直至今日,即使梅塞斯·克莱曼已然病死,威廉·暮光相继而去,掌管利帕尼和里索克两座城镇的威廉家族依然身居公爵之位,在整个大陆赫赫有名。其手下有三支雇佣军,“菲奥利”骑士团,“探秘者”法师团,“官邸护卫军”战士团。虽谈不上大陆东部最强战力,却已然是碾压诸多贵族的佼佼者。
在他们的奋力反抗下,即使是图谋不轨的不死族,也未能侵犯两座城池一步。而雷非莉娅的黄金之种,依旧完好地留存着。
而如今,科林·曼奇结束了他近五百里的长途奔袭,终是在利帕尼的城门前停下了脚步。
过快的速度在其身后拖拽起连续舞动的闪烁黑影,即使身形已经停下,那蔓延百里的影子却依旧在不断跟上他的步伐。流亡者们惊人的脚力和速度,一直是他们引以为豪的特色。
这些出色的探险者们能逐渐将自己的身子变得如羽毛一般轻盈,以近乎脱离地面的方式消除摩擦影响,又以狂风为助力,阴影为依托,依靠不断的闪赚腾挪,于消失和再度浮现的交替中达到移动效果的最大化。
但这还并不是极限。传说达到流亡者高级转职的“流逝者”能在一段时间内完全抹去自身,甚至连影子和呼吸都完全捕捉不到。他会将自己隐入一个“仅仅有自己存在”的空间,在那片空间中,任何形态的技能都无法影响其丝毫。所以无论是逃命,是赶路,还是刺杀,这种空间系的隐匿技能都会带来难以想象的机动力。如果能成长为那样的强者,该是件多好的事情——
只是,现在已经没有那个时间再继续美好的幻想了吧。
黄金树啊。真的好久没见了。
那是近在眼前的参天巨树。浑身都闪耀着纯金的光泽,数万条枝干向天空延伸,而茂密的金色枝叶一点一滴都透露着高贵和纯洁的,不容侵犯的神圣气息。它正那样坚定且沉稳地扎根于土壤,粗壮的臂膀似乎正环抱着世间一切渴求拯救的灵魂。而那不断从天际飞散下的金色星芒,如梦境般令人沉醉。
......
“什么人......你最好如实说出来。”
正这样远眺着,冰冷的尖锐之物却突然抵住了背部。透过斗篷传来的震动气息,正无比清晰地跳动着。而一位阴沉的神秘男子,正发出着如是的威胁。
“打扰了。我知道突然出现在这里一定非常突兀——但是您得相信我,我并没有任何恶意。我来这里,是想求见利帕尼的领主大人,有急事禀报。”
“我是问你到底是谁。你只需要回答这个问题。皇帝的走狗?皇家盗猎者集团?或者是库尔斯特的使团吗......又或者是不死族假扮的,黑暗造物?”
当他提到不死族时,语气明显激动了许多。而那柄利剑的力度竟也在那一刻加大了许多。能感觉到——只需再稍稍继续用力,曼奇的整个背部连同腹部就将被彻底贯穿。
“绝无这种可能。如果我是不死族,在这时候应该选择反击,而并不是坐以待毙,先生......”
“我姑且问你几个问题。回答出来的话,就暂且可判断你的身份。不过别以为这就算完。”
男人的语气依旧冰冷。
“第一个问题。这里的主人是?”
“这里的主人是威廉公爵。不会记错。”
“第二个问题。洛安大陆的黄金树共有几颗?”
“一共五颗。如果您需要我说名字和所在地,我也都可以一个一个说出来。”
“......第三个问题。说出两个你所认识的,这座城市中的同僚。”
同僚——
曼奇的脑海竟一片空白。对于利帕尼,他虽然一直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但却从未真正进入其中。他曾经护送过杰式卡殿下来到这里,但却被那过分严肃正经的卫兵挡在了城外。而毫无防守死角的三角型排列监视塔,也完全不给曼奇任何溜进去的机会。
所以到目前为止,他根本就没有任何进入其中的能力和时间,又怎么会知道关于同僚的事情!
“您听我解释。在下确实对城内之景一无所知。因为在下从来没能......”
“放下你的剑,骑士。不要对我们的朋友如此粗暴。”
身后传来一阵浑厚之音。冰凉的剑刃终是垂下,胆战心惊之余,曼奇回头望去,竟望见远处道路尽头,一众骑士正驾着战马缓步而来。他们银白色的盔甲在月光下闪耀,而战旗上的双重白翼则诠释了他们的身份——
飞翼骑士团。里索克驻扎卫兵,皇家骑士团的精锐战力。
而为他解围的,正是飞翼骑士团团长,杜沙。
这个男人正以一种意味深长的微笑,凝视着那感受到自己被羞辱的“可怜人”。
真是冤家路窄。冒险家协会与皇帝的“走狗”......竟在这个时候再度碰面。
明明时间可是经不起一点耽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