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飘来的不是乌云。
是蝗虫,铺天盖地的蝗虫。
“啊!你要干嘛?!”陈川一把抓住江离的手,吓得她叫了一声。
陈川压着声音,但仍是几乎吼了出来:“仔细了看,那是蝗群!”
轰隆隆,不是雷声,是成千上万的蝗虫的扑飞声。蝗群在地上投下疾速的阴影,遮天盖日正朝着杜城飞来。
“快点收拾东西,我们立刻走。”陈川赶忙从床下拿出两人的甲胄,打包背上,并从地上捡起江离的随身包袱。
江离疑惑不解:“不就是蝗虫吗?难道还能吃人不成?”
咚咚敲门声,尤喜二在门外大喊:“二位!蝗群要来了!快逃命啊!”
渡口上突然有了骚乱,人们朝黑云的方向指指点点。
近了,很近了,已经能清楚看到蝗虫背上对阳光的反照,就如同看到乌云披了一层金黄。
尤喜二进入房间,匆匆忙忙地说:“这蝗群我在别处见过,能瞬间吃掉一个村子,我已叫掌柜去通知了,二位现在就快同我去木排,那儿安全!”
慵懒的杜城还在迷迷糊糊苏醒,众人看着乌云霎时降下来,覆在城墙上,西面城墙完全变成黄褐色。
滚滚的咬噬声传遍全城,翳军的哨岗还未发出任何警报,整个城防就只剩一面光秃的石砖墙。
三人跑出客栈,看到蝗群瀑布一般翻过城墙,淹没了屋舍,如同涌来汹汹的洪流。
城中立刻大乱。
人们拥挤着朝北方逃去。争抢,踩踏,杜城这件酒具被打碎了,昨夜的疯狂只剩现在的恐慌。
不乏愚笨的人点起火焰,妄图驱赶,却点燃了周遭的酒,引爆出一处又一处的火海。
而蝗虫仍前赴后继地漫来,就算有火,也在火上啃食烧焦的人体,然后同样被烧死,但之后又有更多的扑来。它们拳头般大小,暗红的双眼,肆无忌惮地啃食,撕咬,在新鲜的死尸上下卵,大片大片地摧毁房屋,连一丝血肉、一根木头都不剩。
杜城被溶解在虫子的狂潮中。
“你们走前头!”江离拿出一个铃铛,右手摇晃,左手往空中摊开掌心。
翁,火焰从铃铛中窜出,顺着她的左手升到空中,接着四散开来,火焰源源不断涌着,就在头顶上空形成一个半球,罩住了三人,这护盾似的火墙,接触的蝗虫都被瞬间烧死。
烧成黑炭的蝗虫坠下来,雨点一样砸在三人身上。
路上都是白骨,连衣物都被吃得干干净净,如此之快,就像人嗑瓜子一样轻松。
江离用奇术把二人护送到了渡口,尤喜二挥着双臂喊道:“大家都遁水!遁水!”
但是没人回应,出了骷髅,只有一些作为温床的死尸,躺在地上,保留下的肉体被注满了虫卵。
木排就在那,靠着堤岸停泊着,旁边漂浮着一些没啃干净的尸体。
“二位跟着我,往下跳!木排下面有空穴,然后我们顺着水流推木排!”尤喜二第一个跳入水中,紧接着是陈川和江离,追着的蝗虫仍不死心,一只一只钻过水面,然后被活活溺死。
这是陈川难得地完全找不到方向,他在水中扑腾着,找不清方向,他深知自己一露出水面,头脸会被瞬间啃掉。
坠入了迷茫的进退两难,稀里糊涂呛了几口水,这种恐惧最让人紧张。
就在这时,江离抓住了他的手,又像是陈川抓住了什么,水下看不清她的面庞,只知道要跟她走,一种淡淡的情感融入少年心头。
三人潜到了木排下方,双手在木排的底面摸索着,摸到了几处凹洞,刚好能容得下一个头。
呼,呼,凹洞正好有间隙可以透气,把头探进去,双肩又恰好抵住了洞的边缘,相当于把头浮出水面上,而木排又罩住了头。
“二位!我们推着木排,顺着水流走!”木头将尤喜二的声音传递过来,同时还有蝗虫不断的咬噬声。
“放心,我这金丝楠木外表涂有漆,它们一时啃不动的!”其他两人肯定就在附近,也一样把头探进凹洞里呼吸,虽然狭窄了点,但是能够换气刚刚好。
“一!二!推!”江离说道,水珠迷了双眼,陈川全身用力,腿脚在向后踢水,双手在向前推,木排也就被三人合力推动起来。
木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敲打声,木排上肯定也落满了很多蝗虫。
三人根据水流方向漂移着,很费力,不知过了多久,身体都被水跑得发白了,才隐隐约约感到木排漂出了护城河。
“通!”水下传来很钝的爆炸声,不过被很轻易地忽略了。
三人不知道,杜城发生了巨大的爆炸,连深藏在地窖的酒都被引燃,沙石掀起,大火连续烧了四天,浓烟极少,而方圆三里之内因火光而无昼夜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