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现在这般。陈川坐在江边,月光落到江上,从他的角度看,江面摆起一片鱼鳞状的波光,如同一条大鱼横躺游动在江流中央。
“怎么样,”江离坐在篝火边对他说道,“决定好了吗?”
陈川面对淅淅流淌的江河,摘下头上的包头巾,年轻的脸上还带满疑虑。他问道:
“圣人的杀手为何要追杀你。”
“这是不能说的秘密。相信我,不知情比知情要好。”
“你想要我跟你走,如何确保我的性命安全?”
“那不跟我走,你如何确保你的安全?”
陈川被问住了,他缓慢转头,紧盯着对方:“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呵,小兵子,你还是太多顾虑了,”江离把手伸入衣袖中,掏出巴掌大的一块东西,“在桥上你都看到了,我懂得令他们现形的方法,我熟悉他们。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可要知道我能力不止如此。”
陈川依旧直挺地站着,受困于心中矛盾,对江离仍不为所动。
“连宝石珠玉都不能使你下决心?啊?木头。”少女终于露出些许不快,如此嗔怪道,“算了,就不陪你玩了。”说罢从襟中掏出一块巴掌大地物件,接着火光,陈川看清那是一块黑铁制成的令牌。
“玺印军将士听令。”少女冷冷地说。
哗,斥候立刻单膝下跪行礼,大气不敢喘,他深知这块令牌的象征。
“本姑娘携带重任,尔等需跟随护送我。”
接着江离又展开一部通关文牒,里面盖有玺印,画像上的人正好就是她。
“喏,我等必定誓死效劳。”
江水声萦绕得安详细腻,四周万籁俱寂。陈川一下也不敢动,犹如一尊毕恭毕谦的石雕。
“噗,哈哈哈......”谁料江离捧腹大笑,“我还以为你与那些欺软怕硬的**不同,呵,怎料也是这般战战兢兢。”
“军令如山,不可逾越;圣人之意,不敢违背。”陈川还在行着单膝礼,左手按住右手,共同支撑在地上,将头叩首在地,一直稽留,未敢抬头。
少女笑意未减:“其实也不远,你只需跟我穿过社州,到达社州与嶂州的交界处即可。那里是东山山系的中央。”说罢将令牌和文书放回衣袍内袋里:
“起来吧。”
陈川微微抬头,眼里疑虑更多地被惊奇所替代。
“今年贵庚?”江离问。
“免贵,二十。”
“才刚刚及冠呀,”江离边说边走回到篝火旁,“哪里人?”
“朔郡,鹏垌村。”
陈川慢慢起身,身体保持着慎微的前倾,墨色的夜里他沉沉地站立。
江离坐到篝火旁,她的身高并不矮,穿着玺印军的暗红束袖深衣和小口裤子,腰间挂着一个布袋,鼓鼓囊囊,双腿套着黑布靴子,柳叶眉下的双眸流动着火光与波光:
“哎,我说不必那么拘谨。我会吃人不成?”招招手,“过来坐吧......这也是指令。”
陈川于是缓慢挪步,他穿着札甲,身上每一个甲片都隐隐映着火焰。江离的甲胄摆开在篝火旁,陈川隔着篝火坐到她的对面,目光变得躲躲闪闪。
真是俏得太出奇。
陈川现在不敢正脸看向江离了,想起之前她往河里丢的一块块宝石,在桥上的惊险。
你究竟是何人,还带有最高级别的军牌。
这里有太多的谜,而对方竟然需要自己。
想不通,想不通,陈川低头盯着火堆,两人默默对坐在江州上。
良久,江离开口说:“好枯燥。你在此呆着,我要去上游看看。”
少女跳到江岸上,沿岸边走,举着的火把沿江流慢慢移动。陈川注视火把下的身影慢慢变小,最后连火把本身都变成一颗小亮点。他看着江流沉默了一下,抽出自己的佩刀。
这是玺印军的佩刀,绛刀,正如江离所说,刀长三尺,刀身笔直,中正不阿,如单刃的剑,又是刚直的刀。
陈川细细打量,刀柄绑有斥候佩刀特有的麻绳,锃亮刀光把锋刃极致展现,寒光令人畏惧又痴迷。陈川握着刀轻轻划动,刀身倒映的火光就顺着划动而游走。
月光下的兵士叹了一口气,他想起了自己的好友。
篝火旁摆放着今早采来的香草野花,还有江离的包裹,不知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但陈川不敢过去查看。寂静的江流突然只剩他一个人,陈川握着刀,又叹了一口气,把刀放回鞘中。
不知过了多久,江离才重新出现在视野里。她回到江州上,说:“正如我所料,水位居高不下,明天木材贩子就会如期而来。”
“怎么来?”
“顺流而来,到时候我们便可搭上一程,继续进发。”
“那......”
“放心,我的承诺不会更改,”江离掏出一块拇指大小的玉坠,“呐,你先收下。要是你随我到目的地,便可获得更多。”
陈川接过玉坠,看到玉坠深绿暗沉,其上雕出两只爬走的小兽,形貌相同,身如虎豹,面若小鬼,各占一半,如同太极阴阳。
江离继续说道:“我一时走得急,随便拿的......不知其上刻的是什么了,但它确是蓝田玉中的佼佼。”
“我们要去哪?穿越社州,到达州界。”陈川问道。
“对,我们要穿过社州的东山山脉,到达古树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