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姆利亚人的作息普遍都是很正常的,当然即使没有这个前提条件,在深夜发现两个全副武装的黑衣猎兵,也不会觉得这是什么正常的情况,只不过一般人可能会去向游击士协会报告,而弗里德选择了藏起身来默默跟上他们。
当他看到猎兵们走到孤儿院附近,倒起燃油来的时候,并没有因为义愤而冲出来叫停,而是一边等待他们把前置工作做完,留下证据,一边寻找最好的出手时机。
他并不需要克制愤怒,他还没学会那种情绪,也不是很在乎孩子们的死活,他只是想到,这是一个好机会,一个合法合理地,去狩猎人类的好机会。
人类是他最喜欢的生命,没有之一,比起动物他更喜欢和人类交往,更喜欢研究关于人类的事情,同样,比起和魔兽厮杀,他也更喜欢和人类争斗,但他也知道随意杀人并不符合人类社会默认的规则,为了继续待在人类社会,为了尤肯特、奥利巴特、琳恩等人,他选择舍弃这不算强烈的喜好,只攻击魔兽,或者不把人致死。
他不会因这帮猎兵的罪行而愤怒,但也明白他们眼下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们成为“可以杀”的人了,就像他在前往悠米尔的路上遇到那伙强盗一样,他没理由放弃这么难得的机会。
他并不打算等他们真的放火再动手,虽然放火成功的瞬间是他们防备最松懈的瞬间,但这场大火本身却会造成各种意义上的麻烦。
他做出了完全相反的选择——他要在两人最警惕的时机出手,即两人放火前的一瞬间……
攻击被轻而易举地闪开了,理所当然,只是块小石头而已,就算打中了也不会发生什么,在对手最松懈的时机进攻要用最强的攻势,在最警惕的时机进攻则以继续隐藏自己的位置为先了。
两人立刻严阵以待,更加警觉了起来,没有继续放火,比起任务他们更关心自己的安全,这火一放可能会有人被吸引过来,万一被陌生人纠缠住跑不了可就糟了。
但弗里德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继续在黑暗中静待,他在狩猎,狩猎怎么能没有耐心呢?
但猎兵们等不了了,确定有旁人在他们不可能当做没发生继续放火;一直停着不动,体力精神的消耗不说,可能人已经离开去叫人了;直接离开,刚才的攻击不过只是一颗小石头,万一是被在外贪玩的小孩子吓走那也太丢人了。
他们商量了一下,选择去石头飞来的方向一点点地搜寻,如果真的没有发现,再放火然后立刻逃跑。
弗里德可以隐藏到另一个方向,但他故意暴露了自己的大致位置,他就是要对方主动靠近,这两个人穿着全副装甲,武器又是轻巧的双爪,远距离攻击效率很低。
这两个人又犯了一个错误——他们没有靠在一起,反而分开来搜寻,甚至背对背让对方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于是弗里德果断出剑了。
虽然两个猎兵犯了相当多的错误,但至少身手并不差,弗里德从背后偷袭,对方却能反应过来格挡,但节奏完全被打乱了,实力又有差距,跟不上他凌厉的攻势,三剑之后就漏了一剑,被刺穿左臂,吃痛之下又被抓住空隙被刺穿了肺部。
另一个猎兵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时,正看见少年将剑刺入队友的喉咙,少年看着他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又转动剑柄,搅了一圈,队友的头以一种很恶心的状态掉了下来,少年还往旁边闪了一步,躲过了喷洒出的血水,然后又用剑挑起掉下来的那颗脑袋,再随意地一挥,猎兵就看见那颗鲜红的肉球朝自己砸来。
逃命!这个任务已经远远超出了预期的危险,不值得继续冒险,他选择立刻转身逃跑,他不觉得一个使用剑术的少年能追上他。
这两个人果然不是什么专业猎兵,也可能是心理压力影响了他的表现,事实上弗里德特意用那种方式杀死第一个人就是为了创造心理压力,无论如何,现在猎物背对着猎人了。
顶尖的专业猎兵,像西风、赤色星座、尼德霍格的猎兵应该不会出现这种失误,但从之前的一些迹象来看,虽然武力和装备强一些,这两个猎兵的其他素质跟以前杀过的强盗没什么区别。
受过训练,但实战不多,培养他们的人钱多的没处花且不在乎收益,这就是结论。
导力魔法早已准备完好,准确地击中了他的腿部要害,让他摔倒在地,他逃不掉了。
虽然正面以一敌二也不觉得会输,但肯定不会这么轻松,而如果不快速杀掉其中一个,猎物也可能分开跑掉,不是很好追,总的来说,弗里德对这次狩猎还是相当满足的,甚至已经在考虑怎么处理猎物了,吃人他倒是完全没兴趣,但真正的解剖人体的机会永远不嫌少,好像还得审问一下他们的目的?顺便吧。
这么想着的弗里德忽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另一个方向,一个人影缓缓从那里出现,而剩下的那个猎兵看着那个戴着面罩的身影,惊喜地喊了一声:“队长!”
弗里德忽然有一种想笑出来的冲动,这场狩猎也太完美了吧?成功地当了一次猎人,居然还有机会再体验当一次猎物——这个陌生人是自己绝对打不过的那种类型啊!
那男人没管弗里德,而是先冷冷地斥责剩下的那个猎兵:“不仅没有按时联系,还在这边做多余的事,甚至还丢下一条命在这种地方!”
丢下一条命,说明自己能活下来了,猎兵被斥责但依旧控制不住喜悦:“非、非常抱歉,一路上遭遇了很多的障碍……”
“好了,不用多说了,你先去会和地点吧,惩罚等到在一切之后再说。对了,顺便也带走你队友的尸体。”
果然,这帮人不是什么正经猎兵。
在这个过程中,弗里德只是默默地跟面罩人拉开距离,但看到对方一直看着他,并且以同样的速度默默向自己走来,就放弃了直接逃跑这个打算,悠哉地掏出了手帕擦掉剑上的血。
“我为部下的失礼表示歉意,但他们还没有真的做下什么,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阁下没理由继续纠缠下去了吧。”
“真要说的话,还是觉得有点可惜的,不过现在与其说是我是否纠缠下去,不如说是你要不要给自己的部下报仇了。”
“请不要误会,我觉得他们做这种事被杀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我还留在这里,只是想再看看阁下的剑罢了,不知可否赐教?”
弗里德毫不犹豫地直接出剑,先观察一下对方的强度和风格也好,对方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杀意这一点有点无聊。
虽然对方说想看看自己的剑,但他并不打算浪费体力全力一击,而是出了十分轻的一剑,没有灌注任何魔力,也不能说是任何招数,只是单纯的一刺,并做好的随时回手变招的打算。
面罩人带着的是一把样式奇特的剑型武器,但出手的第一击却是导力魔法。
银色刀刃带着狂乱之气向弗里德袭来,其实像这种导力魔法,尤其还是幻属性的,对他根本毫无作用,但现在还没有暴露这一点的必要。
导力魔法本来就只是辅助,不只是因为使用前有驱动时间的限制,更是因为他们的威力,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夸张,这些银色刀刃真正的意义应该是那狂乱的气息,以及让对手分神后再出剑的配合攻势,而那狂乱之气,恰巧对他毫无作用。
往剑中灌注魔力,准确地弹开攻向要害的数刀,另一边,拼着衣服被划破,身体被划伤,弗里德没有停下脚步尝试闪躲,反而加速向面罩人冲去。
只弗里德的剑锋与身体向左微微偏斜,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倾斜的弧度不断加大,到达面罩人身前时,身体与地面已成诡异至极的30度角,但挥出剑斩的一瞬间,又忽然地弹回了80度的,在出剑的过程中,剑的位置又随之不断地偏移,让人难以捉摸——不,这不是剑斩,而是刺击!不知哪一部分开始,眼前的一切就是弗里德借助魔力所营造的幻觉!
面罩人仿若呆滞一般,被轻松刺穿了——然后忽然消失,这并没有让弗里德感到惊讶,眼前的这个只是分身之类的东西罢了,真身在别的位置,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
所以在打倒分身以后,弗里德没有丝毫犹豫,继续沿着原来的方向全力冲刺。
“真是令人赞叹,原本以为你是谨慎过头的类型,没想到突然舍弃防御,毫不犹豫地使出了相当有趣的独门剑技,遭遇意料外的变故也毫无动摇,我没有看错,你的剑果然没有一丝迷惘,除了出剑的瞬间暴露出的那一丝无从宣泄的怨愤,你的心几乎没有破绽,欠缺的只是尚未成长完全的身体和对剑的理解罢了。”
面罩男人的真身出现在了弗里德的前方,在弗里德瞬间反应过来出剑刺击后,一边用十分随意的回击将剑击落,一边开始自顾自地感慨,“我曾经被绝望与痛苦折磨,经历了很多之后才领悟了舍弃一切的修罗之道,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这样的少年能有这样的心境呢?”
赌输了,正体和分身居然在同一个方位,能瞬间知晓虚幻,却终究无法看清真实啊,一开始就朝后逃才是正确选项,不过没有继续攻击,对方应该真的没有杀意,而是想跟自己聊点什么——看来这人的心理有点状况。
弗里德仿佛认命一般悠哉地走过去把剑再次捡了起来,开始和对方聊了起来:“舍弃?在那之前,我觉得拥有这个概念本身就是一种错觉,没有谁能真正的拥有任何东西,无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情绪瞬息万变,情感和记忆也可以扭曲,物质的所有权更不用说,那只是人类社会普遍承认了拥有这个错觉的产物罢了。”
“连拥有都是假的,所以无谈失去与舍弃吗……真是有意思的说法,可惜不适用于除你以外的人,毕竟,无论拥有的概念是否像你说的那样只是一种错觉,它都已经深入我们的灵魂之中了,只是听到一句拥有是错觉,可没法获得舍弃一切的觉悟。下次再会吧……说起来,如果我不打算这么放过你,你会怎么做?”
“猎人再怎么强大,说到底这里也还是猎物的巢穴啊。”弗里德将剑身与战术导力器用力撞击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弗里德看向孤儿院的方向,那里有一扇窗户一直都还亮着灯。
“你应该不是想用她们当挡箭牌吧?”
“孤儿院里都是没有反抗能力的人,我只是个意外,加上这里还是城外的隔绝之地,他们还这么鬼鬼祟祟地行事说明并不想被发现,不然直接把人杀光再放火,也肯定是来得及的,所以只要叫醒他们就行了,你们如果不能在我在的情况下不放走任何一个人,大概率会直接离开的,至于如果你们真要也真能赶尽杀绝该怎么办,我没有想过,等那种情况真的发生再去考虑我觉得也不迟。”
等到特蕾莎院长走下楼,看见的是这样一个怪异的场景:受了伤的少年盘腿坐着敲剑哼歌,不远的地上有一滩吓人的血迹,而屋子周围洒满了燃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