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教堂上赤帝幻方的投影,那天帝庚向鲍里斯投以凝视。
陆澄和鲍里斯僵持的两个无形手印又开始移动。这一次鲍里斯的天师印手竟一下越过了光明界的位置,反而推向了陆澄本人!
瞬时间鲍里斯的念力竟然逾越了公爵级灵脉灵力的极限!
陆澄翻天印这微小的退步,是更大崩溃的前兆。
此手印号称“翻天”,也不过是把山岳般的重力集中在有限的打击范围。这一次,二等公陆澄预感到真的天要塌下来,他怕是撑不住了。
陆澄抬眼望了下罗刹教堂背后的赤帝幻方——自己有第二枚A级古钱的新牌,而那东西也给了鲍里斯无中生有的加持!
“‘乌庚神’,是我在这个世界能获得的唯一梦游的王神。
这里六百万牧民的灵魂是草原领主们转让盛天魁,然后是我的财产,受我控制全部涌入王神的精神世界。
现在我使用我的神职之一‘牧羊人’,让六百万灵魂压制乌庚神的里人格,构建起为我所用的表人格。”
鲍里斯道。凭赤帝幻方的加持,他已足够抗衡陆澄的翻天印,他的九旄大纛腾了出来,像指挥家的指挥棒那样,舞动“牧羊人”神职,施放超大型催眠术式。
已经注入乌庚神的牧民灵魂在神灵离场的表层意识里不分彼此,汇聚成橙汁般的海洋。
陆澄没有质问的功夫,他已竭尽全力在抗住推过来的念力墙。陆澄的人在变形,脸生白毛,脚爪探出,深嵌地层,他也动用最后一次可逆猫眷化了。
不止陆澄,乌辛神和有苏神也在背后顶住陆澄,共同迟滞鲍里斯念力墙的推进。
“控制了王神的意识,就能支配乌庚神的王级神躯。
但让这只金乌就此飞翔在实境的天空,仍旧有脱离掌握的危险,也实在利用不充分。
现在我把它放在了买卖城的灵力节点上,充当节点装置。”
鲍里斯的眼神里满是异彩,
“可不是买卖城一城的灵力节点装置,而是整个罗刹的东方属土的灵力总枢纽装置。
——十六年来,依靠花旗国的援助,我重启和修复了所有罗刹东方属土的灵力节点。现在半个罗刹的灵力,都负荷在乌庚神之躯。
陆澄,你能抗住一座买卖城的灵力,但能抗住半个罗刹的灵力吗!不,连军队都无法对抗!”
说着,鲍里斯的九旄大纛震地,
那赤帝幻方的乌庚神眨眼——不是乌庚神的梦游本意识,而是已经汇入乌庚神的众多灵魂受“牧羊人”鲍里斯之控,向着买卖城萨满区的东瀛第2师团投以了注视。
——既然那个A级武人雷藏无法劝说东瀛第2师团停战,就让他们蒸发吧。还有草原另一头的东瀛第7师团可以谈判呢。
随着乌庚神的目光,在东瀛阵地上陡然出现了一枚覆盖五公里战场的小太阳!
即便,远在罗刹教堂,陆澄都能感受到温度陡然从乌辛神制造的20℃,拔升到了40℃。
“嘣嘣嘣——”
然后,小太阳像一枚陨石那样坠落向东瀛第2师团的阵地。
东面,无比充沛刺眼的光弥漫了陆澄的视野。再也没有了东瀛第2师团的任何炮火之声,代之以彻底的死寂,二万精锐士兵彻底的死寂。
萨满区的危险彻底解除了。
顾易安看到的龙票精神世界的黑云又微微缺少一块。
陆澄也看到,盘旋萨满区的诡异黑云同样缺角,那从黑云连接到赤帝幻方的导魂彩虹还在。
又是一万牧民灵魂被消耗,这果然是龙票导灵的批次上限。
注入乌庚神的第一波灵魂大半用在了覆灭东瀛第2师团上,鲍里斯要用“牧羊人”的神能安抚乌庚神被扰动的本体意识,遏制它从梦游上浮。
鲍里斯向陆澄推来的天师印手稍稍停止了进展,他暂且无法分神加力。
然后,第二波一万个灵魂也在导魂彩虹之中,像火车运来的一栏栏牛羊那样,重新排队就位。
而在广场的仪式法阵上,作为三把钥匙,章天师和黑豹女的胸口已经全化成了血水,只是靠法阵诡异的力量还维持着生命活动。
怙主和怙主夫人的躯壳没有损坏,但是骷髅眼的鬼火也是飘摇不定,
“陆澄,你的决心不够。”
那怙主在长生天圈中幽幽道。
“哈哈,的确决心不够。”
鲍里斯笑起来。
“陆澄,你以为白晔和那个炼金师可以找到我的复活节彩蛋?
——长生天也是牛羊之主,我还有一个神职是‘牛头人祭酒’,我用那个神能在教堂里设置了‘牛头人迷宫’,他们永远走不到那个放彩蛋的祈祷室。”
和林洋交战的恩维彻底放心。
而只剩下半边身子的天师又生出三天之后可以亡者归来的侥幸。
复活节彩蛋就在罗刹教堂里,鲍里斯应该不会随身携带,否则就失去了‘命匣’卷土重来的意义。
但陆澄无法再指导白晔和丁霞君,只能指望白晔可以用母亲的幽灵骰子赌对命匣的位置,或者丁霞君可以用演算推测出线团般道路里唯一的解。
现在,他可以做的只有一件事——
陆澄的眼神瞄向顾易安,
龙票在易安手里,按照他们战前的计划,现在他请易安把盛天魁的龙票撕掉!
易安的手战战兢兢地打开陆澄的《及时雨菜谱》,翻到那张A级龙票,手把那张龙票拧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顾易安的手上。
鲍里斯喃喃道,
“你们发现了奥秘,准备牺牲了吗?”
几乎让陆澄气闷的无形天师印手忽然一松,分出部分力量,另压向顾易安!
陆澄仍然无法分身,顾易安抬起另外一只手,把掌心摊开,她手中的残余唐人区灵力施放出来,扛下了鲍里斯分出的念力!
“吱吱。吱吱。陆澄,不要这么做!撕了龙票,我们会和你失去精神连接,你会失去我们的!”
反而是盛天魁集体意识哀求。
陆澄终于可以分神在精神世界里说话。
他想了下,自己已经和锦鲤连接,没有盛天魁依然是3A级商人,依然是财神公。
不过这话未免过河拆桥,不要脸皮。陆澄想到了另一个说辞,倒也是一个补救方法,
“顾小姐是画符B的刀笔,也是最好的古籍修补师。撕了你们的票,回头她重新把龙票糊起来就行了。
你们在财神公的票数我保留着,尽快接你们回归。”
撕了龙票,就相当于远程导魂器毁灭,眼前鲍里斯无法就再传导牧民的灵魂。等杀了鲍里斯,陆澄和易安再把龙票糊起来,照样恢复契约。
精神世界,老猫和锦鲤表示为群鼠担保。
群鼠便不再抗议。
“撕!”
顾易安的素手狠狠地把这种传承了三百年的前朝龙票扯开。
无比强大的灵魂契约,其本体却是如此脆弱,一个普通女子的力量都可以将其摧毁。
“轰!”
虽然没有物理层面的破坏困难,但是巨大的精神反噬力量也席卷撕毁龙票的易安,同时传导到和她心意相连的陆澄。
这不是群鼠作梗,而是这件A级灵光物本身对破坏者的惩罚。
顾易安眼睛一黑,身体仰倒!
陆澄的白虎之躯也不禁头疼欲裂。他几乎要昏死过去,全凭鲍里斯还在眼前的危险,还有易安生死不明,他不能倒下去。
——二等公的陆澄尚且几乎要昏倒,凡人的易安怎么能受得起A级品被毁前的反噬!
陆澄雄壮的白虎毛手一探,抓住滑落的易安的手,把她的人,及时雨菜谱,还有她手心还没用完的唐人区灵力统统揽回来。
顾易安已经没有了鼻息。
——她死了吗?!
“夏洛克。”陆澄的牙缝里几乎要迸出火来。
“我……我还在。”
易安的鼻息重新流动,方才是她的鼻息过于微弱,连陆澄的白虎毛都无法探知,还是她真的从鬼门关兜转一圈才回来。
“好像是夏洛克先生的生命保险真的管用——我的精神彻底被龙票的毁灭冲击覆盖,但是这份冲击在最后关头转移了。
——那似乎是一种希律人的替代术式。”
易安道——属于易安的生命保险用完,保了他一次命。
——至于夏洛克的生命保险具体是用什么东西替代了易安一死,陆澄想,最好还是不要深究,那是这些金融家和另一些客户的事情了。
饶是如此,易安现在的精神也委顿到了边缘。
“睡吧。等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消灭了鲍里斯。”陆澄轻柔道。
“嗯。放心,我不会醒不过来的。”
美女易安沉沉地躺在野兽陆澄的怀里,睡着了。
——龙票摧毁,没有了连接星散在广袤草原上无数的牧民灵魂通道,导魂虹无法像乌庚神注入新的灵魂洪流,这个鲍里斯也无法再驱遣乌庚神调用罗刹灵脉灵力压制陆澄,两边貌似恢复了均势,实际上陆澄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鲍里斯的六百万灵魂契约虽然仍在他手上,但已经形同具文——下了订单,但快递在鲍里斯死前永远不会到门了。
陆澄就这样拖着,拖到白晔和丁霞君在牛头人迷宫找到复活节彩蛋,鲍里斯本人的灵魂。
“我的计划还没有失败。”鲍里斯道。
“休想诈唬我。”陆澄道。
“萨满区的灵魂云还没有消散。我的契约还在。”鲍里斯道,他的手又按向了那形同具文的契约。
陆澄猛然省悟了一件事
——鲍里斯是无法联系六百万灵魂了。但那些出卖农奴的签约领主还全部待在萨满区!
既然领主们的财产农奴灵魂已经无法交付给鲍里斯,那么,鲍里斯索取欠债的领主本身的灵魂也是合情合理
——这座买卖城还有一万灵魂供鲍里斯使用!
那一万领主灵魂不够彻底控制乌庚神,使用完毕之后,也彻底丧失了对整个草原六百万人的控制。
但是,至少这现成的一万领主灵魂能破解鲍里斯眼前的危局!
——方才,鲍里斯只使用了一万农奴灵魂控制乌庚神,就调遣了小波罗刹境内的灵力,并且覆灭了东瀛整整一个师团。
如今,鲍里斯如果全幅心神地把这一万领主灵魂投在陆澄众人身上,他们就要全灭于此!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萨满区黑云的灵魂彩虹又像肠道那样蠕动起来。
本来作为鲍里斯的人质的领主和萨满再不情愿也要献上他们的一切——他们的祖先和盛天魁签订了罪恶的契约,如今报应到了他们这代人。
——无论如何,草原的整个上层社会会在几分钟之内完全覆灭。
长生天圈子里的怙主,再次向陆澄投来目光。
怙主又在质问自己的决心——下地狱的决心了吗?
汪掌柜的那条毒计回响在陆澄的脑海里。
——“只要把萨满区的领主全部杀死,鲍里斯的契约就是釜底抽薪。”
——陆澄撼恨,鲍里斯前次杀死的二万个灵魂和自己无关。方才调用龙票的一万灵魂,是自己犹豫所致。
——现在,自己要下地狱了。
与其让领主们的灵魂被鲍里斯化成伤害乌庚神,消灭自己队友的武器,不如让自己背负罪孽,永远结束三百年来的恶。
陆澄是盛天魁超凡传承的继承者,那么,恶也到他为止。
导魂虹的灵魂能量逐渐从萨满区汇入罗刹区,集中在赤帝幻方的前端,又要注入乌庚神。而魂魄离体的所有领主和萨满都沉沉地睡着了,在萨满区一动不动。
陆澄掌握巫王之墟灵力的一手撑着鲍里斯掌握买卖城灵力的手印,另外一手把甜睡的易安放下身边,然后把他手里残余的唐人区灵力全部灌入了大地之中,聚成一个地震波,送入了萨满区,那里已经没有九旄大纛护持。
“隆隆隆,隆隆隆。”
罗刹教堂周围没有异样,但远至萨满区外面的罗刹装甲列车,还有那一座座堡垒般的铁轨炮都在摇晃、陷落、倾覆、粉碎。
那纵横五公里的萨满区更是山摇地动。一座座萨满庙,一座座白塔相继沉沦,睡梦中的领主和萨满一并永葬地下。
陆澄用完了所有唐人区的灵脉。
从乌庚神眼前的导魂虹,到萨满区黑云,化成霖雨,点点消散。
鲍里斯再也没有灵魂可用了。
两边都没有什么欢乐可言。
陆澄的泪水激流,他在邪马台海峡亲眼看到了培理的自爆杀死了十万东瀛人,而现在则是他亲手埋葬了一万领主。
“魔星,魔星及时雨,你我都是名副其实的魔星,不愧是死亡之神的眷族!
——陆澄,你的决心让我钦佩!加入我吧,你真的有加入我们的资格。”
寂静之后,鲍里斯反而大笑起来。
在消灭培理时,陆澄自负他正义的决心是培理的一万倍。但今天,他执行正义有如天灾了。
“陆澄,不要沮丧!领主们死了,草原也解放了!从此农奴们再没有主人了,他们不会被剥皮,被做成皮鼓,被贩卖,被掠走自己的妻儿,从此要做回自己主人!是天假借你的手完成了惩罚!那些领主把六百万农奴当畜生卖了,他们是恶贯满盈了!”
骆广奇的魂魄从《及时雨菜谱》飘荡出来,他在鼓励陆澄继续战斗,他也要在这里完成对鲍里斯的复仇!
“陆澄,如果你还自责亏负草原,那就把拯救草原进行到底,偿还你的罪孽!”
怙主道。
林洋则默然。其实在泰西世界,那里的人连东瀛十万人的性命都视若罔闻,更没有任何一个人关心草原那一万领主的死活。他们或许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草原。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是每日股票的涨跌和电影院的新片子。
她只知道,弟弟救了大家。
“鲍里斯,我没有资格审判那些领主,但我现在确信,我有资格,把你的头骨都扒下来。”
陆澄的所有自责和怒火都转移到了鲍里斯身上。
只剩下一个高桌级别之人要清除,六百万灵魂全成泡影,赤帝幻方孤悬如故,鲍里斯连一个灵魂都无法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