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妖娆,歌声绵柔。
斑斓的氛围灯散出一片绮丽暧昧。
尤琛与一白色旗袍女子对唱,动情处,时不时双目深情对视,指尖交缠,仿佛在演一出情感大剧。
齐石搂着一粉白旗袍女子,随舞曲而缓缓摆动。
江安在刷短视频。
麦锦在玩消消乐,赵祯在一旁搂着她腰,下巴搭在她肩头,看她玩。
有的麦锦没看到的地方,他劲劲儿的指出。
偶尔为了先消那个再消那个,两人还吵吵几句。
唱完一曲的尤琛抹了把汗,喝了口酒润润喉,过来瞅了一眼俩人,顿时一脸嫌弃,“你俩可真有意思,出来唱歌,结果俩人守着一部手机玩游戏!”
“我俩要是单独玩,可比你们这么多人有意思多了。”
赵祯搂着麦锦,瞄了一眼尤琛,“尤叔,时候不早了,没事我们就先撤了。”
一听这话,尤琛坐下来,露出笑来,“其实今天非要让你来,还真有点事。”
“啥事?”
“有一剧本,我觉得不错,想让你看看,能不能做?”
“想做就做呗,还要我看啥?我可没领企鹅视频的工资啊。”
“啧,帮我忙,你瞅一眼。
我可是知道,只要你把控的剧本,质量都不会差到哪儿去。
我最近不是刚换了职务,成了制片人嘛,这有可能是我第一个项目,我可不敢大意。”
“行,那我瞅一眼。
不过我的意见也不一定准确啊。”
“我知道,我知道。”
尤琛露出喜色,对右边沙发招了招手,昏暗的光影里站起一个身影,连忙坐过来。
“这张寒,嗳?你徒弟呢?”
“他在……”张寒目光刚撇向对面那边沙发,就被尤琛打断。
“算了,不重要。
赵祯,老张手上有个剧本,好像还不错。”
尤琛催促,“老张,剧本呢,让赵祯看看。”
“嗳,在这,在这。”
张寒的面容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太清楚,只听声音,年纪应当不小了。
他快速的从包里掏出一本挺厚的剧本,递了过来。
赵祯刚接过来,尤琛又喊道,“那谁,把灯打开,这么暗,赵祯怎么看。”
沙发那边一直像鹌鹑一样窝在一角的人忙起身,按开了灯。
赵祯瞅了眼,见是他刚来时给他让座,然后又给麦锦、江安让座,结果自己挤到沙发边角的那男生,戴着幅眼睛,文文弱弱的。
他对那男生笑了笑。
男生抿嘴一笑,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剧本上,满是希冀。
他低头,看了眼封面,焚爱两个黑体楷书。
一瞅这名字,就像虐恋。
麦锦本来也想看看,一瞅那俩字,果断选择接着玩消消乐。
显然是对这些爱情剧敬谢不敏了。
近几年的国产剧,尽特么谈恋爱了。
古装、仙侠、律师、卖房、抗战、恐怖、悬疑、刑侦,不论哪一种题材,最终都殊途同归,男女主一定要谈一场纠结无比的爱情。
至于其他剧情,有爱情了,你还要什么其他剧情!
搞得大家都有点PTSD了。
瞅见爱情剧,就害怕。
他理解麦锦的心理活动,不过尤琛在一旁期待的等着答复,张寒也是一脸忐忑。
他只好翻开,大概快速的浏览了一遍。
故事确实有点虐,讲述了男女主从校园到创业分分合合的事。
男主智商高,学习好,可惜命途多舛,女主一直不离不弃,默默守护,最终二人幸福的在一起。
他没有怎么看完,但根据看到的一些剧情加上脑补,基本也把整个猜的剧情八九不离十。
哗啦啦合上,拍了拍厚实沉甸的剧本,他抬头,问,“张老师,这剧本你写的?”
张寒眼光快速的扫了下那边沙发,那是那个戴眼镜男生的方向,然后道,“是,赵总,这剧本是我写的。
您觉得……怎么样?”
“文笔不错,剧情嘛……刚及格。”他把沉甸甸的剧本哗啦砸到尤琛腿上,道。
“哦……”
张寒微微失望。
尤琛顿时兴趣了了,翻了一下纸页,哗啦啦作响,略微烦躁,“得!我还得重新找剧本了。”
瞅了眼俩人的表情后,他目光转向那边戴眼镜的文弱男生。
就见那男生此时脸色苍白,整个人似乎都失去了精气神。
双腿并拢,双臂搭在膝盖上,肩背微微佝偻着,头微微低垂,目光似乎在看着桌面,但根本没有焦距。
心中略有猜想,他也懒得理会,凑近麦锦,探头去看,“通关了吗?”
“没。”
“真笨。”
“你来你来。”
麦锦没好气的把手机扔给他。
“我来就我来。”
俩人在这又玩起了消消乐,丝毫没受到房间低气压的影响。
他俩刚玩了几局,那边尤琛直喊犯困,一帮人便收拾东西各自散场。
外面细雨已经停了,夜风里带着点沁凉,空气里有潮潮的湿气。
众人收拾衣服、手机、包,各自坐车离开。
麦锦去上厕所了,江安陪她一起。
赵祯在饭店外面等,他坐在饭店花坛的石阶上,拿几张纸垫了下,依然感觉很硬。
他便起身,掏出手机,打算玩会手机打发这段无聊的时间。
忽听有争吵声,寻声望去,有点熟悉。
正是刚才的张寒和那戴眼镜的文弱男生。
两人吵吵嚷嚷,拉扯了几下,忽的张寒扇了那男生一巴掌,“养不熟的小崽子!滚蛋!”
这一巴掌很重,离得这么远,赵祯都听到皮肉清脆的响声。
张寒转身上车,扬长而去。
戴眼镜的文弱男生,眼镜不在了,被张寒一巴掌不知扇飞到哪了。
他立在那儿,看了会张寒的车离去的方向。
过了会,一边揉着脸颊,一边眯着眼睛,弯腰低头寻找他的眼镜。
路边,草丛,花坛,树根儿底下。
找着找着,他忽的蹲在那儿,双臂环抱着膝盖,头深深的埋进双臂里,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忽然发现,自己只有一腔孤勇。
而在现实面前,这一腔孤勇,是那么的可笑与脆弱。
如风中残烛。
住在京城一月三百块租金的地下室。
睡觉时老鼠从脖子边爬过。
天冷时脚上的冻疮都烂到了骨头。
凄凄惨惨,寂寂无名,日子苦不堪言。
前些日子,师父张寒让他当抢手,帮着写焚爱这部剧本。
师父说,写完给个大红包。
他高兴坏了,认为终于时来运转了。
于是把自己关在房里两个月,天天吃泡面,把胃都吃坏了。
好不容易交稿后,他兴高采烈去找师父领红包,可是拆开一看,里面只有500块。按当时的市场价,一个20集的电视剧剧本,能卖到8万。
他想找师父要个说法。
师父说,有个制片人看好这部剧本,想拍成电视剧。
师父说,剧本上,可以署他的名。
今天师父领他见了制片人。
但,当着那么多人面,师父说那剧本是师父自己写的,提都没提他。
更可笑的是,那剧本还黄了。
只因赵祯一句话,文笔可以,剧情嘛,刚及格。
更更可笑的是,剧情是师父的,文笔是他的。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现实,如重锤击墙,把他自以为是的坚强与孤勇捶打的七零八落。
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只剩下灰烬般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