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神色黯淡,摇摇头,道:“父皇正因为我生气,弟弟千万不要再惹他更加不高兴了。我说话办事不符父皇的心意,去边关好好反思,也是应该的!”
说罢,因秦始皇已经下旨要他去边关,他不敢过久停留,朝赵高、章邯点头致意,又看了一眼刘信,虽然不认识,却也温和地点点头,转身去了。
胡亥突然追上去,道:“哥,那我去送送你。你去边关需要什么,我府上有的,你直管拿去!”
扶苏忙道:“你是来拜见父皇的,怎么可以父皇不见,反而来送我?快快回去拜见父皇!”
胡亥却只是回头朝赵高说了一句,又向刘信点点头,坚持陪着扶苏去了。
刘信一直在冷眼旁观。他自然是知道,大秦帝国的命运,中国历史的走向,此时就系于这两兄弟身上。
而与料想中的不同,看这两兄弟的感情,似乎十分深厚。扶苏喜欢胡亥,肯定是发自真心;而胡亥对扶苏,似乎也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和爱戴。
即使没有因为知道历史的走向而先入为主,刘信初次见到胡亥,印象本来也是不好。这个人明显贪图享乐,巧言令色。
不过,看起来,胡亥更像后世常见的那种权贵家庭受到娇宠的花花公子,有骄奢淫逸的一面,却也有率性随和、胸无城府、待人真诚、阳光灿烂的一面。
恐怕,这也是胡亥能够得到秦始皇宠爱的原因。相比起其他儿女们在自己面前的唯唯诺诺、小心谨慎,胡亥看上去爱憎分明、阳光随性,反而让秦始皇能够感受到父子之间的天然亲情。
秦始皇何等厉害,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有见过?什么样的奸诈险恶之人没有见过?胡亥如果是那种心机深沉、阳奉阴违的人,只怕早就被他严惩了。
恰恰是因为胡亥率性随和、真情流露,才能在秦始皇众多儿女之中,独得秦始皇的欢心。
就连刘信,只不过与胡亥的初次见面、短短相处,却也对他的感受大为改观。历史的胡亥,作为葬送大秦帝国的典型的残暴昏君,刘信自然原本是极度反感的。可是,现在,刘信居然感到自己并不讨厌他。
刘信觉得,胡亥对扶苏的感情,是真诚的。这俩兄弟,尽管是此时这个星球上最强大政权继承人的潜在竞争对手,但却确实有着深厚的兄弟感情。
那么,不久之后,他们真的会手足相残吗?
刘信不免又看了一眼赵高。他更加感到有些荒诞。眼前的赵高,气度雅致,仪表堂堂,满脸正气。怎么看,都不像后世历史书上记载的那个奸邪无比、唆使胡亥对自己的兄弟痛下杀手之人啊。
究竟是什么力量,驱使历史走到了那一步?还是说,因为刘信的到来,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
来不及多想,大殿里传来召唤。赵高领着刘信、章邯,立即走入大殿。
终于见到了!刘信终于见到秦始皇了!
这个时候的宫殿,再怎么辉煌,照明效果也不可能比得上后世的房子。秦始皇高高在上,远远望去,即使刘信的视力很好,也不太能看清楚面上的表情。但他的心跳,还是忍不住加速了几分。
秦始皇刚刚对扶苏大发雷霆。满殿的文武大臣,都屏息静气,使得殿内的空气更显压抑。而这种压抑的空气,更加增添了高处秦始皇的神秘和威严。
不过,刘信觉得,自己并不是被秦始皇的神秘和威严所慑,而纯粹是为能够见到中华大地上的第一个皇帝、也是人类历史上最强大的帝皇之一,有些莫名的兴奋。
他跟着赵高,规规矩矩地,朝秦始皇行礼毕,就听到秦始皇道:“赵高,正等你来拟旨!朕以前收集天下的书籍,将没有用处的都销毁了。又招揽了很多文学方术之士,想要实现天下太平的局面,让术士炼制灵丹妙药使天下百姓安康。现在,术士韩众等人逃跑不回来复命,徐巿等人耗费巨资,最后也没能找到仙药。如今每天只有一些小人,为谋取私利向我奏报,完全就是在欺君!我对这些儒生、术士待遇优厚,现在他们却诽谤我,来加重我的不仁!并且用妖言迷惑百姓,罪不可赦!”
说着,他抓起身前案几上的一卷竹简,扔给赵高,道:“这里有御史查出来的儒生、术士四百六十人,罪大恶极,全部坑杀!你要拟好告示,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件事,以此惩戒后人!”
赵高连忙领旨。秦始皇却余怒未息,道:“还有!这些儒生、术士,全都是些虚伪狡诈之徒,不但普通百姓受他们蛊惑,就连扶苏也已经被他们迷惑,居然敢为他们辩护!朕已经将扶苏贬去边关,今后胆敢有人再在朕面前为这些儒生、术士辩护,一律像扶苏一样,发配边关!有胆敢再用什么仙人妙方、长生不老之类的谎言来欺世盗名的,一律坑杀!”
听到这里,刘信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
他没有料到,自己这次居然亲自见证了历史书赫赫有名的“坑儒”。原来,秦始皇坑杀的,不只是“儒生”,还有与儒生们勾结在一起诽谤秦始皇的方术之士。
在刘信看来,坑杀儒生,或许确实有些过分,但那些方术之士,就未必都值得同情。他们之中,有些人或许确实希望能够炼制出长生不老的仙药,但绝大多数的人,应该都是些江湖骗子,耗费民脂民膏,确实应该严惩。
但是,我不就是之前谎称有神仙传授健身术、可以帮助人们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的人么?赵高带我来见秦始皇,不就是因为秦始皇被刺客吓破了胆、害怕死亡,希望长生不老,所以要我来介绍健身术的么?
秦始皇这话,杀气腾腾。如果把刘信也当成了那些方术之士,那么,说不定就会下旨把刘信也一并给坑杀了,那可就太冤了!
来的不是时候啊。
好在,刘信已经向赵高、章邯和胡亥都坦承,自己的健身术并不是神仙所授,也并不能真的让人成仙、长生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