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的不满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顾雍对他说道:“这位壮士一看就非常人,你难道觉得我说得不对吗?”“哈哈哈,使者好大口气!说什么‘光武再世’,难道当今不是大汉的天下吗?你主刘基看似胸怀大志,实则不然,我看他不过欲行篡逆罢了!”护卫大义凛然地说道。顾雍不苟言笑,拿出之前对赵咨的说辞:“当朝天子乃董卓所立,得位不正,方至群雄自立。若弘农王在世,天下岂会丧乱至此?”那护卫双眼圆瞪,表情惊诧,呵斥道:“狂徒!天子德才兼备,又有曹丞相辅佐,寰宇称臣,怎么会是丧乱?!”护卫显然是被顾雍说破防了,他也没想到顾雍会用董卓废立一事否认天子的合法性。“呵呵,护卫,你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足与高士共语。不过倒也忠心可嘉,本使就不追究你轻慢使者之罪了,退下吧!”顾雍挥手,让那护卫退后。然后,顾雍转向杨修,又对杨修道:“人皆言曹孟德有识人之明,然而吾观此人倒是个人才,怎么只在此担任护卫?”杨修尴尬地笑了笑,他刚刚已经提醒顾雍,那个护卫就是曹操。顾雍显然是领悟了自己的提醒,这会儿说这话明显就是在恶心曹操,他不好接话。杨修只好转移话题。众人又聊了许久,直至半夜方才散去。等顾雍、邓芝离开后,杨修和赵咨等人方才跪到曹操假扮的护卫跟前。“丞相!”曹操摘掉头盔,露出微白的两鬓和漆黑的发髻。“呵呵呵,顾元叹不苟言笑,能言善辩,南州有人啊!”曹操一边将厚重的头盔放到案几上,一边出言称赞顾雍。杨修和赵咨对视一眼,都没敢说话。曹操看了他二人一眼,嘴角露出笑意:“不必拘谨,都起来吧!”“诺。”就在杨修和赵咨以为,曹操要和他们讨论今天的晚宴时,谁料曹操突然说道:“德祖,德度,今早御史来报,说朝中有人趁本相远在京兆,便撺掇天子谋逆,你们知道吗?”杨修瞳孔放大:莫非丞相怀疑是我提醒顾雍?他还没拿定主意,赵咨先开口道:“禀丞相,我与德祖受命来迎使者,对朝堂之事不甚清楚。”“哦?德度曾受孙伯符之名入朝拜见天子,我听人说天子时常对人夸赞你,你果真不知?”曹操说完,眯眼盯着赵咨,嘴角的笑意更浓。“噗通!”赵咨一下子跪在地上:“丞相明鉴!咨若有二心,定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德度,我怎么会怀疑你呢?快快起来吧,此定然是宵小诬告,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曹操大笑着将赵咨扶起,对方额头上已是起了一层冷汗,看来是吓得不轻。一旁的杨修咽了口唾沫,原来曹操的目标不是自己,是赵咨。眼下赵咨暂时渡过一劫,不过杨修觉得他恐怕命不久矣。赵咨倾心天子的事情,就连他杨修都清楚,狡诈果决的曹操不可能不知道。这次曹操应该只是敲打赵咨,如果再有下次,恐怕赵咨就真的不得好死咯!曹操扶起赵咨后,转头对杨修道:“德祖,刘基派顾元叹为使,你有何看法?”杨修深吸一口气,也不知是庆幸还是什么,然后他面色如常地回答曹操:“顾元叹谈吐犀利,确为高士。然其滴酒不沾,可见刘刺史对丞相防范颇深!”“啧!”曹操咂了下嘴,“嗯……刘基……幼麟……真劲敌也,吾还需加倍用心才是!”杨修看着曹操,知道对方素来视刘基为头号大敌,所以曹操才会亲自坐镇长安,为的就是加快对关中的统合,增强自身的实力,为将来和刘基的斗争做准备。曹操又问杨修:“德祖,刘基遣使入关中,你觉得他意欲何为?”杨修低头回复:“禀丞相,修观使团带有许多货物,想必是想与关中互市,荆州所缺而关中盛产者,唯战马也!”曹操点点头,没有说话,他其实想问的不是使团的目的,而是刘基接下来的战略部署。不过他有意问得模棱两可,也是考验杨修的智计。现在看来,杨修是有些小聪明,但没有大的方略。“今日事已毕,本相先回长安了,你二人明日将使团带来长安便可!”“诺。”“仲康,走吧!”“诺!”许褚从后屋走出,威猛雄壮的身形让杨修和赵咨都不禁屏气凝神。曹操瞥见他二人的表情,轻笑一下,然后在许褚的护卫下离开公署。曹操走后,赵咨叹息一声:“德祖,夜色如此,丞相却不愿在蓝田留宿,终究是不信我啊!”杨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心想:你赵议郎是不是真的忠于曹孟德,我们都清楚,没必要装模作样。“哎,德祖早些休息,我先告退了!”杨修拱拱手。……蓝田驿馆,顾雍与邓芝也在商议。邓芝因为醉酒而脸颊绯红,但他刚刚饮了解酒汤,又用清水洗了几把脸,已请醒许多。“今日辛苦伯苗了。”顾雍先认同邓芝今日挡酒的行为。邓芝摇摇头:“顾公,入长安后,还是把仲嗣、公绩等人都叫上吧!”顾雍呵呵一笑,点了点头。“咕——咕——”邓芝端起水碗,又喝了一大口茶汤,酒后容易口渴。顾雍突然说道:“伯苗可知今日曹操已是来过了?”邓芝嘴里的茶才下咽,听到顾雍的话,下意识地一惊,竟又把自己呛个半死!“咳咳——!咳咳!咳哈——!顾公,此话当真?!”“我非戏言,曹孟德确实来了,他扮做护卫站在一旁,我还与他争执了几句,但没有点破他的身份。”顾雍的话让邓芝咋舌,没想到自己醉酒后竟然还发生了这么精彩的事情。想到这,邓芝又不免感到愧疚,自己被杨修、赵咨等人用十几万黄汤就灌得不知所以。“哎!”邓芝叹息一声,自责道,“邓芝惭愧,有负刺史之托!”顾雍摆摆手:“伯苗不必自责,你虽酒醉,但没有让使团蒙羞。”邓芝自嘲地一笑,又问起曹操一事,顾雍遂将宴会上的事情一一述说。邓芝听罢,甩了甩脑袋,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伯苗有何见解?”顾雍期待地问道。邓芝沉吟一会儿……说道:“顾公,我们往后可多与杨德祖联络……至于曹孟德,其人确实狡诈,做事不按常理,若非杨修提醒,谁会想到他堂堂丞相之尊,竟然会装作护卫在旁观察?我等一定要多留心眼。”顾雍点点头:“吾知道了,伯苗辛苦,早些休息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