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风萧瑟的冀城外，凉州牧韦端高声呵斥韩遂：“韩文约，你既受汉禄，便是汉臣，汉节在此，还不下马拜见？！”韩遂看到韦端，眉头不禁紧皱。在韩遂心里，京兆韦氏的威望还要在汉朝廷之上！毕竟韩遂曾多次参与叛乱，还屡次见证过汉军主力在平叛过程中大败而归，甚至汉军其中几次大败还是拜他韩遂所赐。因此与其寄希望用一块“大汉朝廷”的招牌就想招揽韩遂，还不如用京兆韦氏压他，而京兆韦氏也确实足够令韩遂忌惮。别看韩遂在凉州受羌胡拥戴，动不动就能拉出一两万羌胡兵，但相较于在京兆尹一手遮天的韦氏，他这万把羌胡兵真拿别人没奈何。如果是二十年前韩遂拥兵十余万的时候，他肯定不惧韦端，可现在嘛，他韩遂不过也就是个稍微有点实力的军阀。凉州乃苦寒之地，加之陆陆续续被韩遂、马腾等军阀祸祸了这么多年，凉州的补给根本离不开三辅的供应。凉州十部军阀每年都必须派人入三辅、汉中等地贸易，同时也需要同韦氏、杨氏等关中豪门合作，以求获取足够多的钱粮。当军阀是要花大钱的，以凉州那点根基，韩遂、马腾这些军阀各个都能养个一两万兵马，单靠凉州本地供给可能吗？以皮草牛马至三辅、汉中贸易，抢劫敌对势力及过路商旅，时不时带兵去三辅兜一圈找豪族们收保护费，这都是基本操作。但这些操作的前提是别人愿意跟你妥协，以京兆韦氏的体量，韩遂还没那个胆子去威胁别人。不然到时候韦氏在三辅、甚至凉州振臂高呼，号召群雄剪除他韩遂，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种种原因，让韩遂不得不在韦端面前服软。韩遂翻身下马，徒步走到钟繇面前，冲着钟繇手里的汉节躬身行礼。韩遂这一拜，冀县城外数万人都知道今天这仗是打不起来了。钟繇对韩遂说道：“将军请起，天子遣吾来凉州，特为调解将军与马征西之误会！”韩遂皮笑肉不笑地回复：“臣遂竟让朝廷特地出面来处理这等杂事，吾实在愧对天子厚恩。”对方既然已经服软，钟繇便趁时邀请韩遂与马腾当面叙话。韩遂虽不愿，但事情都进展到这个地步了，总得见一见自己曾经的好兄弟马腾。韦端将马腾叫来，马腾就坐在战马上对韩遂遥遥抱拳：“文约！”韩遂冷哼一声，扭过头不看马腾，两手抱拳回应：“寿成！”韦端和钟繇对视一眼，二人都觉这一幕实在好笑。钟繇开口道：“今日有韦公在此做个见证，二位将军可愿对汉节起誓，放下矛盾，解除误会，往后永不再生仇怨？”韩遂冷笑道：“吾杀了寿成妻儿，他安能原谅我？”马腾咬牙切齿道：“此等血海深仇，吾永世难忘！”韩遂玩味儿地冲钟繇和韦端挑眉，仿佛在说他二人在做无用功。钟繇皱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反倒是韦端出言道：“你二人连年征战，致使凉州三辅诸郡百姓多有怨怼，即便是羌胡恐怕也对你们有怨词吧！若是再斗下去，吾料尔等必遭西方白虎侧目，定有杀身之祸！”马腾和韩遂听韦端咒他二人，都不禁面色不悦。但奈何他二人真信这个，终日杀生，久必被杀，想想还挺有道理的……韦端看出他二人迟疑，趁热打铁道：“今有朝廷出面调解，何不趁此止戈，若你二人互相不信对方，可各遣一子入京为质，若有人背誓，朝廷会主持公道！”为了加重砝码，韦端又像马腾和韩遂二人阐述朝廷现在有一定的实力：“曹司空忠心辅国，司隶、兖州百姓无不归服朝廷。王师带甲数万，却不欲兴无谓之师，望你二人切莫自误！！”说起曹操，马腾和韩遂都极为忌惮，前几年他们东出攻打孙策时，也曾见识过兖州兵马的实力，而今曹操掌恐关中，实力只会更强。于是马腾和韩遂终于被说服，二人跪在汉节前当众起誓，愿意放下干戈，遣子入京为质，若食言，天打五雷轰！钟繇大喜，当即表示朝廷已经表韩遂为金城太守，马腾为汉阳太守，赐二人开府治事之权，替朝廷镇抚二郡。韩遂和马腾见朝廷愿意让他们留镇凉州，立刻向钟繇和韦端表示自己永不再叛之心。让韩、马二人出任太守，是曹操想到的最能稳住二人的做法。曹操在做这个决策的时候自然有赌博的心态，但韩、马二人本就盘踞陇西，是朝廷目前还不能有效控制的地方。若能以太守之职招抚二人，目前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事实亦如曹操所料，韩遂和马腾对朝廷的安排非常满意。之后的月余时间里，凉州实力最强的两部军阀归顺朝廷的消息传播开来，这在凉州及三辅地区引起了轩然大波。许多之前还在观望的豪强、宗帅都陆续开始向朝廷表达归顺之意。旬月间，陇山以西的汉阳、安定、金城、武威、北地五郡尽皆平定。在曹操的外交手腕下，朝廷又扩底数百里，威势更甚。虽说凉州诸郡人口凋敝，五郡的户口加起来都可能不到十万户，但相较于凉州之乱以来朝廷完全对凉州失去控制的情况，现在的朝廷在解决凉州的问题上，已经胜过先帝时期……曹司空因为收复凉州五郡的功绩，在朝野上下的威望如日中天！建安六年二月，朝廷又下诏，给凉州牧韦端假节，令其督凉州诸军事，率马腾、韩遂、程银等凉州十部军阀出讨凉州诸种羌胡中不服汉朝廷统帅的。在马腾、韩遂等人的影响力下，西羌诸种无有不服的，都纷纷献上牛羊马匹向朝廷表示臣服。为了“报答”这些听话的羌胡，曹操下令将先零、烧当、狼等原本居住于西海、河西等地的诸种羌胡内迁至洮水、渭水谷地居住。命凉州牧韦端之子韦康任护羌校尉，领兵两千驻狄道，镇抚内迁诸羌种。羌人们就这样被马腾、韩遂等人连哄带骗地拐到了洮水、渭水谷地。而原本居住于洮水附近的氐人部落则被朝廷的兵马赶到了生存条件更恶劣的西倾山一带。其实内迁的羌种们对朝廷的安排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洮水、渭水谷地的生存环境可比西海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好多了。但作为代价，曹操规定规模在百人以上的部落每年需出成年男丁十人，马三十匹，牛十头，羊百只作为献给朝廷的贡赋。规模在五百人、千人以上的部落还需上缴更多贡赋。在韩遂、马腾等人拍着胸脯保证现在的朝廷不会像以前那样对羌人横征暴敛后，数万羌人便暂时接受了朝廷的安排。而曹操的一系列对凉州和羌胡的政策确实执行得还不错。从前羌人叛乱，皆因为汉人官吏贪婪无度且鄙视苛待羌人。如今曹操用韩遂、马腾、韦康等对羌人没有歧视的官员镇抚地方，反而还真地促进了汉羌和睦，大汉朝廷终于久违地能向羌人征税。只不过这种蜜月期会持续多久却不好说，毕竟西凉边地可不缺野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