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得很快,只半天功夫,就已远远地望见嵩山。进入到嵩山地界,大禹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对我道:‘小姚,我来问你,若是我做错事了,你能原谅我吗?’
我先是吃了一惊,忙将手抽回,不解地道:‘大禹哥,你说什么呢?说醉话呢吧!’
‘哦,我、我是喝得多了。’大禹有些不好意思。
我打趣他道:‘你呀!现在知道做错了?’
他一听,一脸惊讶地望着我,张开口,不知说什么好。
我见他一脸呆傻的样子,噗嗤一笑道:‘我说你做错事,是不听我的话,喝多酒了。’
听我这样一说,他的脸色才渐渐缓和,想了想又道:‘小姚,等你到了我家,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走,好吗?’
我见大禹话说的语无伦次,只道是他喝多了,当下笑着道:‘我一路陪你回你家,就是想回到嵩山,看那里有好玩的,好让你请客,陪着我玩去,我没玩够,肯定不会走啊!’
‘噢!那就好,那就好。’大禹喃喃地道,再不说话,在前带路。我满心欢喜地跟着他,向他家走去,哪里会想到,等到了那里,会有一个惊天霹雳,在等着我。
我们进入嵩山地界,遥看群山犹如巨龙盘卧,岩嶂苍翠相间,峰壁环向攒耸,恍若芙蓉之姿。但是在群山山谷之中,仍能看到洪水退去后的痕迹。当我们顺着一条河流,向东南方向走去。在经过山口时,我发现两山之间,俱是斧子劈砍过的痕迹,不由地问大禹道:‘大禹哥,这里也是你开的吧。’
大禹听了,默默点头。我见了奇道:‘大禹哥,你就快要到家了,怎么这么闷闷不乐啊!’
大禹听了,这才望了我一眼,问道:‘我不高兴吗?’然后又指着山口道,‘此地名叫轩辕关。十多年前,黄河之水泛滥,水流到此处,被这两山相阻,形成悬湖,淹没了山北无数村庄。我治水的第一个工程,就是疏导这里的洪水。那时我还没有神斧,是我和大家,一起用镐刨出来的,整整干了一年,才打通了这个山口,将洪水泄出去。受灾百姓,也就能家种地来了。过了这关,就快到我家了。’
说着,大禹这时脚步突然加快,不容得我细细观赏,引着我直向南而去。等我们来到一座不算太高山峰处,大禹突然停下脚步,对我道:‘上了山,就到家了,你会变成别的样子吗?’
‘我不会。’
‘那你有遮脸的头巾吗?’
‘没有,怎么了,我这样子没法子见人吗?’我不解地问道。
‘哦,不是。你没来过这里,长的又很好看,回到我的村中会很引人注目的,被家乡人围住,我是怕你不好意思。要不,先挡一下面容,等进了我家后,就好办了。’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两条淡绿色的纱巾,递与我一条。
我白了他一眼,但还是接过纱巾,带在脸上。
我与他继续上路,才转过一个山弯,迎面便来了几个人,他们一见大禹,无不欢声叫道:‘大禹回来了,大禹回来了。’
‘益、后稷’。大禹见了为首的两个人,也高兴地叫了出来。三个人跑到一起,紧紧地抱着,互诉着离别之情。
过不多时,又有好多人闻讯赶来,将他们几个围在中间,又笑又唱,甚是高兴。过了半晌,大禹才同众人打完招呼,又指着远处的我说,他带了客人回来,先回家,等安顿好后,再与众人叙旧。
众人听他说黄河水患已基本治好了,都是高兴,纷纷邀请我们到家中吃饭。最后还是益、后稷打了圆场,说大禹都十多年没进过自己家门了,这次回来,得让他先进自己家,大伙有什么好吃的,一会送去不就是了。众人这才欢呼着离去,回家准备饭菜去了。
见众人散去,大禹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对益、后稷道:‘我先带着小姚回家一下,有什么事,等晚上咱们哥几个再议。’
益、后稷对大禹甚是尊重,一一应是。将我们送到村落居中的三间茅舍之中,并不进去,只是站在院门口看守着院门,以防他人擅入。
我们推开半掩的柴门,步入院中,只见院中一个年纪有四十多岁的妇人正看着一个三岁多的小孩子玩耍,旁边几个妇人正陪说话。那小孩子见了我们,反而将身子缩回到了老太太的怀中。
‘有莘姨。’大禹见了,忙对为首的妇人喊到。
有莘姨见了,大喜道:‘哎呀!大禹你可回来了。’旁边的几个妇人则迎了上来,无不欢喜。有莘姨抱着怀中的孩子走了过来,边走边说:‘启,启,你爹回来了,叫叫爹。’
那个叫启的小孩仍缩在她的怀中,不肯出来。
大禹见了,从包裹中取出一个水晶雕成的小狐狸样子的雕塑,递到小孩子跟前,叫道:‘启,启,看爹给你带什么好玩的来了。’
小孩子听了,见大禹手中的雕塑晶莹剔透,甚是好看。当下转过头来,伸出胖胖地小手,握住小狐狸样子的雕塑,不停地把玩。大禹见了,顺势将小孩子抱在怀中,那小孩子光顾玩耍,并不在意已到了大禹的怀中。
大禹见了,对诸妇人说了几句客气的话,有莘姨和那几个妇人便纷纷告辞出去。等众人离去,屋中只剩下我们三人,大禹让我摘下纱巾,这时他怀中的小孩子,见屋中只剩下陌生的二人,小嘴一撇,就要开哭。
大禹忙指着我道:‘启,这是你姨,快点叫姨。’我见这孩子长的眉清目秀,胖乎乎地如粉雕玉琢的一般,甚是招人喜欢。见他要哭,我忙伸出手去,叫道:‘来,让我抱抱。’
那小孩子见了我的样子,要哭的小嘴突然止住,竟然一点也不认生,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姨”。我答应一声,伸手来抱,他竟一点也不拒绝,身子一歪,便倒在了我的怀中。
我见了大喜,低头在他粉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口,他被亲得“咯咯”直笑,又用自己娇嫩的小嘴,也在我的脸上来了一下。我们二人一见如故,我一边开心地抱着启,一边笑着对大禹道:‘大禹哥,你这儿子,真招稀罕,比什么都好玩。哎!大禹哥,嫂子呢!她干嘛去了?’
正一脸温柔地望着他儿子的大禹听我问他这话,不由一怔,并没回答。我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地提高了声音,又重复问道:‘大禹哥,孩子他娘呢?’
大禹这才回过神来,望了望正在我怀中玩小狐狸状的水晶雕像道:‘他娘,他娘,没了。’话未说完,两行清泪,已划过他黝黑的面庞。
‘什么?’我闻听此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看到大禹伤心欲绝的样子,我明白自己没有听错,再看到怀中启那天真无邪的面容,心中怜爱之心大涨,抱着他的双手,都忍不住多加了些力气。
就这样,我们相对无言地望着启玩耍,过了半个时辰,门外又有人声传来,大禹出来一看,竟然是大伙将家中最好吃,最珍贵的食物做好,全都送了过来,与大禹打了招呼,又知趣地告辞而去。
有莘姨留了下来,笑着道:‘大禹啊!我还想请客人到我家吃午饭呢,可没想到乡亲们都将饭做好送来了,来,将孩子给我,你快点请客人吃饭。’
她说着话,外面已经摆好了桌凳,一桌子琳琅满目的饭菜也摆了上来。有莘姨进了屋,见了我的面容,怔了怔,随即对我笑着道:‘饭好了,姑娘你快吃去,将启儿给我。’然后又对我怀中的启道:‘启儿,走,跟奶奶吃好吃的去’。哪知启儿闻听她要抱走自己,竟然将小胖手一伸,勾住我的脖子,说什么都不肯离开我。
有莘姨见了佯怒骂道:‘哎!我说你个臭小子,见了美丽阿姨,就忘了奶奶了。不和奶奶玩了是吧!你要再不理我,我可把你最爱吃的鸡腿给别人了。’
但是无论她怎样威逼利诱,启就是不肯离开我。就是大禹在一旁帮腔,也不管用。启被他们逼得急了,一着急,竟然咧嘴哭了起来。我见状,忙笑着道:‘没事,没事。孩子和我投缘,还是我来喂他吧。’
大禹听了,急道:‘你是客人,怎好这样。这个孩子,真是不懂事。’
我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启儿,你是不是想和姨一起吃饭啊!’
启听了,止住悲声,连连点头。我见他如此依恋我,也是欢喜,当下便抱着他来到桌前,有莘姨忙将盛有鸡腿的碗递了过来。我一手抱着启,一手喂他,他乖乖地张着口,等着我喂,那样子,就像是在自己娘的怀中一样。
吃过饭后,正当我们收拾吃剩的饭菜时,院外又进来一个人,正是益,他进门就对大禹道:‘大禹,刚才舜帝传过讯来,听闻你回家了,要你下午就去都城见他。’
大禹听了,不由一怔,答道:‘什么事这么着急啊!难道那里又闹水灾了吗?’
益笑道:‘大禹,瞧你一心治水,脑子里想到的就是水灾水患的。这次舜帝传讯,肯定是因为你治水成功,要赏你了。’
众人听了,无不高兴,纷纷让大禹马上就去都城见舜帝。
大禹听了,一脸为难之色地望向我,我知他心意,当下笑着道:‘你去吧!启儿这么喜欢我,我也舍不得离开他呢!’
‘可是,我这连来带去,估计得十天半个月的。’大禹忧心地道。
‘这么长时间。’我听了也是吃了一惊。但转瞬又笑道:‘那又怎么了,那我就在你家多住上些日子,白吃白喝了,大伙的饭菜这么好吃,你负责还就是了。’
在一旁的有莘姨听了笑着道:‘姑娘你要是爱吃大伙做饭,住上一辈子都成。’
大禹见了,这才放下心来,对我道:‘那好,就有劳小姚姑娘了。你在这里多住上些日子,等我回来了,我再好好与你解释。’
我对大禹的话也没多想,只是笑道:‘好啦!你快走吧,早去早回。’
大禹见了,这才放下心来,又嘱咐了有莘姨几句,就带着益,急匆匆地上路去了。
我在家中,与有莘姨闲聊,这才知道大禹的家事。有莘姨对我道:‘大禹本姓姒,名文命,他继承他父亲的遗志,刚一成人,便去治水。正是在他的治理下,到处泛滥的洪水失去了往日的凶恶,就连导致洪水发生的黄河,现在也不到处乱流,老老实实地在禹治理好的河道中平缓地向东流去。所以老百姓们,都尊称他为大禹,也就是伟大的禹的意思。大禹自打十三年前离开家后,便一直在外,好几次都过了家门,也不进去。直到五年前年尾,他才回了趟家,还带回来一个还没过满月的小男孩,也就是启。大禹说这是他的儿子,他母亲得病去世了。他在家中住了一个月,见启在我们的照料下挺好的,这才离开家又外出治水了。这启儿也是挺可怜的,打小没了娘,他爹又这么忙。’
有莘姨说到这里,不胜感慨。我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对怀中的小男孩更生怜惜。又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当下问道:‘有莘姨,那启他娘,到底是哪的人啊?怎么这么年轻就没了呢?’
有莘姨道:‘大禹说是他在治水过程中认识到的,那的人他也没说,哎!又是治水弄的,为了治水,大禹家。’
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为何大禹总是郁郁寡欢,眉宇间总是透着一股抑郁之色,那时我更做了决定,先不去找姐姐了,先为这可怜的一家看好这个孩子。就这样,我安心地在这里住了下来。
十天后,大禹回来了,他告诉我们,因为天下的水灾基本上被治理好了,他因此被舜封司空。说这话时,他一点也不高兴。
我问他还出去吗?他告诉我,他还得顺着黄河到下游去,还问我去不去,去的话他可以带我看看大海。
我很想去,可是看到还小的启,只得狠心拒绝了他的邀请,转身和启做起了游戏。大禹见我们玩得高兴,叹了口气,对我道,他马上去黄河,等回来了,再好好地谢我。
我看出他眼中的顾虑和期盼,当下笑着劝他放心,启这孩子和我投缘,我就在他家中住下,看护孩子,等他回来便是。
大禹谢了我,再次南下。而我则在这里住了下来。闲时我也带着孩子四处游玩,这嵩山分东西两部分,崇山胜景多在山阳,绵亘横阔,高耸如立。而季山山陡峭险峻,高耸入云,好似天地间的自然屏障。尤其是季山最高峰连天峰,山顶竟然是一片平台,上面长满了苍松翠柏,一年三季都是一片翠绿之色。我见这个地方很好,还常带着启到此来玩。
本来以为日子就这样快活地过去,但是就一天,启要和我抓迷藏,就是将眼睛蒙住,抓对方的那种。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布,想到放在屋角的那个大禹给我用来遮面的纱巾,便寻来与他玩耍。
等我们玩累了,我哄着启睡着后,再次拿起放在一旁的纱巾把玩时,无意中发现,在纱巾的一角,有一根白色的丝线,缝在上面,还做了一个小小的“九”字形状。我见了大惊,心想我姐姐在缝东西时,收针时总爱做这么个标记。我心想不会这么巧吧,于是再仔细观察那根白色的丝线,发现它不像是丝线,更像是一根毛发。
我心中起疑,当下找来针,将那根像是毛发的丝线从纱巾上挑了出来。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正是一根长毛。
望着这根长毛,我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颤抖着取来火石,将它点燃,随着一股青烟升起,那股无比熟悉的味道,钻进我的鼻孔。闻到这个味道,我犹如五雷轰顶,因为我知道,这个毛发,就是我姐姐的,绝对错不了的。难道,我姐姐,就是启他娘吗?怪不得,怪不得启对我这样依恋,因为我是他的亲姨啊!怪不得姐姐说要和一个英雄成亲,要帮那英雄干一件大事;怪不得这两年没有了姐姐的音讯;怪不得大禹总是那个样子看我,怪不得他总是有事要与我说,可又总是欲言又止。
这时,我心中又升起一个声音,对我说,你想的一切都是胡思乱想,你姐姐没有死,以她的功力,怎么会生病?对呀!我姐姐也是活了一千年的灵狐了,又怎么会死呢?我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不行,我得找大禹去,只要找到他,一切都能明白。我更要去找姐姐,只要她没事,我才能安心地住在这里。
想到这里,我觉得一刻也不能耽搁,忙抱着还在熟睡的启,找到有莘姨,托她照看启,自己则准备到黄河边去寻大禹,将事情问个明白。
我将一切交代好后,天色已黑,我谢绝了有莘姨劝我明天天亮再走的好意,借着月色,独自一个,向东南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