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袅袅,露珠欲滴。
清晨微风,舒畅飞跃着。
司马京看着躺在她不着调的母亲的怀抱中,那双眼迷离的二花,轻轻道:
“祝你好运,如果可能,我一定会再来看你。像你这么勇敢的小女娃,这世间已不可多得。”
她母亲媚眼频飘向司马京,数十步外有人在向司马京招手。
“赶路了,再墨迹我们就是最后一批到达知心亭的。”
司马京上前道:“可还是未见那个八卦门的人?”
江琼儿端坐在马车内,道:
“别理他,大哥,我们走。”
她是在向欧阳大帅说,可欧阳龙大帅却拍着司马京的肩膀,打趣道:
“你小妹让我们走呢!还愣着干嘛!放心,那小小昆儿绝无任何意外!”
司马京问道:“欧阳大哥为何一口笃定,那人无碍?”
欧阳大帅淡然道:
“他们家那群弄权搬是的人,手段更比护教护法,不知高了多少倍。纵使磨难重重,他依旧毫发无伤,必有其过人之处。”
司马京无奈上车,原本那个马夫老者早遁了身影,不见踪迹。
好在欧阳大帅从于军旅,惯会驾驭马车,可谓“车中帝王”。
司马京在得知欧阳大帅驾驭马车,争着要抢夺缰绳,欧阳大帅板着脸道:
“小琼儿受了伤,虽然已调理得当,心上倒种了病。你和她年纪相仿,难道让我去给她开导吗?”
江琼儿言道:“才没有呢?只不过我觉得,金璧邪祟一个护教护法我都对付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当刘大侠的徒弟?”
欧阳龙大帅笑道:“这岂非是干娘,也就是你母亲的意思?”
江琼儿急了起来,道:
“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反正她从来东游西荡,从来不管我的死活。偶尔突然冒出来,对我的未来又假装关心,为此,给我规划她认为我该走的道路。其实我真傻,还要跟着你来。你也更傻,离开大元国,却要不得安生,同我上咆哮山。”
手臂晃动,鞭影错杂,那匹马四蹄翻飞,快如闪电。
欧阳龙大帅三缄其口,不再言语。若是和女子说话,你总有一天会发现,愈说愈烦,欧阳龙大帅似乎已明白了这个道理。
司马京道:“刘大侠乃当世之师,若肯收你为徒,岂非是你莫大机缘,三生修福呀!”
江琼儿反问道:
“你难道不想当他徒弟吗?”
司马京惆怅道:“我家世代为农,上代祖宗并无高贤明才。更何况我父母乃贩菜者,并非世家高人,我又怎敢奢望成为刘大侠的徒弟呢?”
江琼儿点首道:
“事实上就是这样,只可惜你却是个例外。”
司马京纳罕道:“莫非刘大侠家祖上也是卖菜的吗?”
江琼儿咧开嘴,扑哧一笑,抬手指向他胸口,笑道:
“那个疯丫头给你的信,你不是一直携带在身吗?”
司马京道:“单单一封信就能让名震天地的刘大侠,收我为徒?这似乎不大现实,简直就是玩笑话。”
江琼儿脸色瞬间变得稀奇古怪,像是极其痛恨,但又夹杂着肯定表情,“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叶晨欢,你也算少涉江湖,光是叶晨欢这个名字,都能将整个江湖,吓倒半边天。”
司马京反问道:“可你之前一直在对我说叶姑娘的坏话,怎么如今却反了呢?”
江琼儿一时语塞,坑坑巴巴解释道:
“你这个大头,脑子却小若短指。花派万号人,她当得花派玲珑宫主,自然有点东西。”
而后补充道:
“若是我不离开花派,这宫主之职责,我自然万万不可推脱了。”
司马京望着倔强的江琼儿,会心一笑,窜出车帘同欧阳龙大帅攀谈起来。
两人谈天说地,无话不谈,司马京对欧阳龙大帅更加佩服,向往他口中所言的金戈铁马、沙场点兵。而欧阳龙心中思索着,世间再无战争。更不愿看到元国再发战争,他厌倦了朝廷争斗,可永永远远都不能厌倦一件事,他也必须要去做的事情——那就是保家卫国!
江琼儿睫毛跳动着,双眼在打颤,终于随着时间的消逝而妥协。
梦中有风,梦中有花朵的清香,梦中还有亲密无间的小伙伴。蹦跳着,叫嚷着,穿过流淌的小溪,光着脚丫踩着松软的泥土。被阳光沐浴着,被彩蝶亲吻着,在草原中和她们一起追逐和奔跑,开怀大笑。
笑着,笑着,却再难笑出。身前忽然显现出一头无比高大、霸气凛然的怪兽,旁边的好友一声惨叫,把江琼儿吓了一哆嗦。
这一哆嗦也同样把江琼儿吓醒,但觉马车停驻,帘外话语。
漫不经心掀开帘子,但见一乌簪黑衫的道士,年纪约莫三四十岁,神态清幽,笔直立在高头大马前。
道士身形并不大,却有种不怒自威的霸气,让人一望便永难忘却。
胡子蠕动,乌簪道士爽朗道:“既然二位答应了,在下就献丑,卖弄本事。莫怪,莫怪!”
道士言讫,袖袍舞动,手中多了件金色拂尘,倒不失为一件珍奇异宝。他口中振振有词,目盯着脚下,像是踩着极其有规律的步伐,步伐随着拂尘摆动,周遭渐渐升起无数白气。
乘此机会,江琼儿问道:“这臭老道在耍什么把戏,?不会是当路算卦,骗钱的吧!”
欧阳大帅微怒道:
“开口就胡说八道,这乃刘大侠十六神徒中,排名第十二位的,接引道人。若你运气好,他说不定日后就是你的师兄。”
江琼儿淡然道:“算卦占卜的道士,能有如何本事,我看就是故弄玄虚,装神弄鬼。夜间斗那邪祟,我们命悬一线,这破道士又去哪里了呢?”
欧阳龙大帅不置可否,只静静看着接引道人的一举一动。
接引道人反复打转,终于在一处所在停住,喊喝道:“起!”
周围白气迅速向上方冲,江琼儿直感觉耳际生风,两眼如何努力也睁不开。
整个身子飘飘荡荡,仿佛掉落到湖水中,又仿佛踩着白云在飞翔,茫然无措。
过得盏茶功夫儿,霎时白气消失,欧阳龙大帅三人突然觉得一阵踏实,原来双脚已踩在泥土上。
再一睁开双眸,只见前方人山人海,热闹嘈杂,少说也有千把号人。
周围卖饭的、卖小吃的、擦鞋的、捏脚的、理发的,应有尽有。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里做不到的。
江琼儿先是惊愕道:“天下当真有如此奇术,妙不可言。”再举目观瞧,见众人正前方有一道剑影,左边有四行赤红的名字:
“小小昆儿、夜忽明、王非难、罕木。”
司马京问道:“十二神徒,这上面四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呢?”
接引道人解释道:“原本家师只收个关门弟子,如今来这么多青年才俊,是以先挑选五个作为挂名弟子,再从中选取关门弟子。”
司马京问道:“那第五位是谁呢?”
接引道人淡然道:“我此番将你们带到这里,便可见一斑,你们三人之中自然有一人就是这第五个挂名弟子。那把残影剑,正是我师的分身。”
“罕木“右侧,紧挨着,神幕乍显的地方,逐渐显出三个大字,三个让在场千百号人牵肠挂肚的三个字——江琼儿。
“我反对!”
竟然有人反对赤霄剑刘大侠的命令,不单众人费解,连罕木都疑惑难安,因为喊出“我反对”的正是罕木心中极端瞧不起的女儿身江琼儿。
接引道人面色骤然变白。
赤霄剑影冷然问道:“你为什么反对?”
江琼儿拉着司马京的衣袖,穿过人海,直抵前端,忏悔道:
“因为我不是一个一心向善的人,我昨天吃了半只鸡、鸭腿、鳝鱼片,并且方才走在路上,还……还踩死了一只……蚂蚁。不光如此,我还喜欢诽谤她人,一看见长得比我好看千百倍的,我就骂她是大妖精,比如说叶晨欢那个大妖精。除此以外,我还特能惹是生非,在花派玲珑宫无恶不作,简直罪大恶极。因此,才被玲珑宫人剔除,沦落到此,滥竽充数,另外…………。”
蒙古人罕木气得炸毛,抖动衣服,叫道:
“大汗铁木真万年!既然你自认不配当我大汗铁木真最忠勇的属下的师妹,就不要废话,快走。”
“不走,就不走!”江琼儿向大个子罕木亮了个鬼脸,对着赤霄剑影毕恭毕敬道:“我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这个人有下情禀报。”手腕侧甩,把司马京拉扯上前。
知心亭前,漆着两行打油诗,其为:
“西游一剧真名世,谁晓华夏蜀杨洁!贵贱结交心不移,唯有严峻及光武。毛猴您也忒猖獗,螃蟹模样狼啃心。纵使威风显寰宇,后世评说草草了!”
……
……
赤霄剑影发出阵阵狂笑,怒然道:“就你这个废物,半点根基都见不到,依仗着半路出家,终究难登上堂。”
江琼儿气急败坏,小声嘀咕道:“把信掏出来,他一看便知真章。”
司马京始终不相信一封信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自己本非是武林世家子弟,更谈不上博学渊源。但经身后江琼儿再三催促,司马京只好缓缓掏出那份褶皱不堪的信件。
信件亮出,司马京未言,赤霄剑影竟然把信件夺过,高声念道:
“刘老哥在上,小妹晨欢于金记门前亿拜问安。唐人李老头曾言及:‘他人方寸间,山海几千重。轻言托朋友,对面九嶷峰。’
妹童稚之时已有定论,不过无病呻吟、弄巧哗众拙作,不足立世。“情”之一字,虽千山万水、山砠水厓,岂能轻唾?兄妹感情,尤为至诚!遥想垂髫欢宴时,妹同老哥与松间戏水、泥潭摆花,牛女星烁,推心置腹!谈古道今,无不历历在目。而今思索,竟不觉扑簌簌落下珍珠眼泪,肝肠皆碎!
若万物才学成一石,老哥必持五斗,自古及今为一斗,异界为一斗,妹愧领一斗!司马京独占二斗!
京为妹之表兄,亦老哥之小弟,岂不看顾?
京实聪慧明辨之士,生而神灵,青龙仙鹤驻橑;学则辛苦,划粥断齑度日。凿壁借光,废寝忘食,欲以身作则而兼济天下!闻鸡起舞,早棍晚棒,欲文治武功而除残去暴。
才高二斗,学富五车,甘心雌伏于老哥座下,岂无怜才之心而受之?京有断臂求法之志以操赤霄,威震寰宇,此心至诚,天地可昭,肝胆可刨!
妹为花派所累,缉拿贞国贵胄,不能亲至厅前请安,千万恕小妹之罪!司马京一片赤诚,望老哥收之为徒,耐心教导!
小妹叶拜上!”
…
…
…
…
念过后,赤霄剑影忽地狂笑不止,赛如古寺洪钟,振聋发聩。
接引道人看着茫然不解的众人,解释道:“其实,这道赤霄剑影连接着家师的思想。通俗点来讲,这道赤霄剑影正是家师。”
只见人山人海,全如浪潮般跪地磕头,躬聆赤霄剑刘大侠客教诲。
“碎妮子倒是胆大如斗,当年老夫一时贪玩,去了趟天道山,偶遇这小丫头。碍着众多豪侠老前辈和朋友的面子,勉强和她对答几句戏言,她竟当真,乱攀亲戚,可笑,可笑,哈哈哈!”
接应道人拱手道:“未知师傅意欲何为?”
赤霄剑影再不发一言,只向左边点去,“叶晨欢”三个大字后面赫然出现“司马京”三个字。
罕木大胡子都颤抖起来,怒然道:“大汗铁木真万年,司马京好歹是个男的,但这女子却不能当我师妹,她凭什么当我师妹?”
他话已说完,灾难也就跟来了,被赤霄剑影撂翻在地,再站起却又被撂翻在地,一连三次。
“因为带她来的人非比寻常,若非他,战火就
会蔓延到元国,死伤更重。若非他,利国那群虎狼,早再二十多年前,就要燃起干戈。能凭借他一个人的能力保全一个国家,这样的人,所带来的人,我实在无法子能够拒绝。所以,我希望以后,这些话你可以想,但尽量别说出口。”
人海躁动如浪涛翻滚,突听西叫爆喝声过,一只长臂高举头顶。
但见长臂身后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却从中冲飞出个俊美少年。
身形拧转间,足点手背,安安稳稳越过百十号人,平稳落在司马京旁。
那人锦绣服饰虽沾着泥土,骨子里却透着无限富贵高傲气息,拱手道:
“五行派镜土会上官家,不服!”
赤霄剑影语重心长道:
“错事已铸,桀骜已生,这是祸端发生的征兆。你若能修生养心,晨昏定性,日后不失为一方人豪。若你一意孤行,我也无由阻止,希望你认真考虑,仔细思量再答复!”
那人透着极大贵气,正是上官晔,他不假思索道:“愿为我师之徒,立功于天地!”
赤霄剑影似叹口气,言道:“上官重业,好自为之吧!”
言讫,剑影轻轻翻转,但见“司马京”三个大字后,赫然显现出上官重业的名字。
“余后琐事,接引代劳。老夫还得惩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没空搭理诸位!”
声音震耳欲聋,语落后,剑影随之荡然无存。
接引道人向西侧喊道:
“和尘徒儿,此番由你走一趟!”
西面本来热闹非凡,人影幢幢,多如牛毛。
忽然走出一位青衣小伙,仿佛是鸡群中走出一位神鹤,出彩非凡。
他无比清晰亮堂的双眸随着睫毛,轻轻开合,别出一种无法自语的天人神态。
他本处杂乱人群中,如枯草中横躺着一块青石,乍然被捧出,连最晶莹剔透的至玉足金也要自惭形秽。
和尘道士拱手道“遵从师命!”
他不光人出彩,说出的话语也同样出彩,如沐春风,让人心静神安,说不出的舒坦。
又能让人甘心与他同行,风雨无阻。
若是眼前有十个空前绝后的妖娆美女,和一个质朴无华的和尘道士,连最最放荡的淫徒也会抛弃美色,同和尘道士行于荆棘道路,欢畅交谈。
和尘道士一一见告姓名,领着七人向挂名庄院行去。
欧阳大帅早与江琼儿告别,临走前江琼儿问道:“天地如此辽阔,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见到大哥?”
欧阳大帅怔了怔,庄严道:“人所以存世,因之有家。家之所以在,因为有国。倘若元国有凶险,或许就能见面。”
而后望着远方淡淡白云,自言自语道:
“我心里还是希望永远见不到你,因为我不想元国遭受战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