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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陡然惊变

掀开孤芳斋顶华丽的锦绣帘子,馥郁四散,塞如天上玉殿。
空斋中,节制隐宫主夏微醺转向尼花:“一切是否已备好?”
尼花穿着极端朴素的石榴裙,却难掩盖住,她那天然去雕饰的自然美。双眼开合中近乎生出一种天仙神态,让人怜爱流连。
“请的徽州神厨黄大山,食材全是顶棒的。酒倒逊色些,是天山山脉以北猎户喝的苦酒。”
夏微醺微微点颔首道:“再在院中添置几方山水屏风,权添景致,不至萧索。”
尼花反驳道:“可你并不喜欢这些,你喜欢……。”
夏微醺不让她说话:“我已够累,就莫再让我添烦恼。先去鲁华殿,探探虚实,依情况而定。”
尼花嬉笑道:“好,好好,有了心上人便忘了我这小小婢女,真教小婢女伤心欲绝呀!”
夏微醺露出酒窝,抬手作打势,那尼花又非木石,急速冲出孤芳斋,险些绊倒。
穿得花径,却见条大蟒蛇横躺小路中央。尼花看去,那大蟒蛇正把一只肥硕灰兔,缓慢朝口里送。
那灰兔双眼紧闭,全身如石铁般僵硬,显然早被蟒蛇身子缠死。
若闺阁妆台女子,早吓得抱头鼠窜,而男人则非常喜欢,又有英雄救美的机会,让他们一展英雄男儿气概了。
尼花虽玉质,到底武林看惯,江湖人物,把心思放在鲁华宫殿上,“平日里夏宫主对男子从不放在心上,如今却对有女之男,上赶子追。唉!也是前世虐缘今世报。”
那蟒蛇早爬入灌木丛去,尼花便向鲁华宫走去。
正到得宫门外,见宫门大开,一人影怒冲而出,急若脱兔,正同尼花撞个满怀。
那人惶恐难安,狼狈爬起,行大礼道:
“百里文渊莽撞了,都怪山神主不厚道,送来顶轿子,说是天下奇珍异宝,却是个毫不羞耻的烂女子。原来还周到,却越发放肆,脱掉衣物,不顾礼仪,实在可恶。”
尼花见是百里文渊,先自乐一番,问道:“王宫主怎不见身影?”
百里文渊回顾身后:“说是千芳殿有个殿主想见见,是以上山顶去了。”
尼花秀眸转动,便道:“既然你有地不能待,又四无熟识之人,不如去孤芳斋坐坐。我家宫主长年累月在宁山,最喜好听人家讲外面的故事了。”
身后奔来一女子,赤足披发,穿着牡丹抹胸紧身衣,口中不住喊道:“百里郎君,良辰美景,切莫辜负这大好时光。”
“好,就拜会你们夏宫主!”更不犹豫,随尼花向孤芳斋赶去。
先自狂奔一阵,见甩开那赤足美妞,才收住狂奔之态。
尼花虽不晓宁山山神昆羽已勾搭上了夏微醺,但却明白方才那女子底细,正是“细美人”刘娥。
因问道:“若论艳色美丽,这刘娥胜过王宫主千百倍,你难道就不动一点心吗?”
尼花本戏言,百里文渊却不答应,停住脚步正色道:
“岂不闻姬旦之礼,仲尼之道,若观人只以美色,那天地的道义又在哪里呢?若你母亲、姐妹艳丽非俗,你难道也能一并娶了吗?爱情是两颗心紧紧相连,若是以钱财、美色、不劳而获得到的情,岂非是情的失败吗?”
尼花道:“什么鸡蛋、种泥,我倒不懂得种泥,只懂得种些花草。”
而后道:“百里公子龙凤直姿,小小婢女倒不大懂得。还请快快赶路,莫被那刘娥追上来了。”
又嘲讽道:“她追男人的本事,就好比做贴锅馍的老师傅,快而狠。”
盏茶功夫,即到孤芳斋。
斋内庭院布置华丽非常,满堂富贵,中间一张桌子,铺着百花朝凤图,摆满佳果糕点。
西面假山成群,上下布满小河,蛙声阵阵,萤火绕蒿。
尼花翻来覆去找得山水屏风,随意摆放,而后拿起一盆水,擦拭漆过的护栏。
百里文渊道:“未料夏宫主身侧竟只有一仆,实在匪夷所思。所谓俭以养德,夏宫主心性,真是不同凡响。”
首次相逢,碍于身份并宁山山神昆羽,才未仔细观瞧百里文渊容貌。一见之人,直觉红鸾星动,说不出的喜欢,油然而生。
夏微醺道:“百里公子谬赞,实在愧不敢受。未知刘娥如何?”
百里文渊有些愠色,淡然道:“同禽兽待久了,也就忘记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了。刘姑娘实在……实在有悖常理。”
夏微醺问道:“你不喜欢?”
百里文渊叹口气道:“我简直怕的要命,我怕有负王尔馨的一片真心。”
夏微醺双眼闪动着希望的光芒:“真羡慕你们!其实所有人已被刻在了命运的齿轮上,难以自拔。”
百里文渊坚定道:“扛着天山去跨过北海,那是做不到的;但却改变命运,逃脱他的束缚,只在于想或者不想。”
夏微醺问道:“你若永远也无法和王宫主厮守,那你还如何取舍呢?”
百里文渊正欲发言,孤芳斋大门骤然碎裂,冲进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
她虽然看上去实在孱弱,却肩膀上扛着一男一女,毫不费力气,宛如扛着牦牛之毛。
夏微醺惊怖交集,失声道:“谷梁小月长老!”
谷梁小月向后道:“乖儿子呀!你还看上谁了?”
“自然是大美妞夏微醺了!”人虽未显,言语却使人厌恶至极。
等人来时,确是蝴蝶绕身的秦白赤,身后跟着秦丸、秦立,竟然还有“应声虫”秦涛。
“秦氏三虫”面色得意,行为乖张。各个张牙舞爪,如犬得主人庇佑,越发狂悖,目中无人。
大乱如斯,周遭人愈来愈盛多,见谷梁小月左扛着的是王尔馨宫主,右扛着的却是一名身穿七彩服饰的女子。他二人呈昏厥样子,只听她喊道:
“哪个是夏微醺?”
那七彩衣服的女子,有人熟识,乃祁连大寨“七彩绵羊”羊酥儿。
——谷梁小月为何会骤然得了失心疯?
夏微醺尚自狐疑,上前拜道:“师叔祖怎的不识夏微醺了呢?”
那谷梁小月见她姿容,连连摇头,向秦白赤道:
“却是个孬女,怎配我的乖儿子呢?这王小娘子倒是周正,极令我满意的。我看,就舍弃这丑八怪,只娶王尔馨一人,可好?不然你叫我一声爹爹,我就依你所求。”
秦白赤不假思索,朗声道:“爹爹在上,受蠢子一拜。”心中暗自思量:“大好时机我若不把握,岂非蠢材,反正我又非是蠢子,与我无关。”
周遭人无不嗤之以鼻,一握枪人怒不可遏道:“你爹在这江湖中,算是一代枭雄,不曾辱没你。却在这乱叫爹,你还是人吗?”
一百结鹑衣的乞丐附和道:
“比畜牲还不要脸!”
秦白赤满不在乎,心中一心惦念王尔馨和夏微醺两位美女,将所有事情抛之脑后。
此刻纵然让他杀掉双亲,他必然也是能下的出手的。
人群中贼光来回摇摆,宁山山神昆羽眼看自己费尽心思、绞尽脑汁布置的局,顷刻将散,化为虚无,不觉把心一横,决定放手一搏,或可结局未料。
瞅准时机,功起膻中,想毕其功于一役,攻其后背。
“啪!”地一掌,正打在谷梁小月后心,后者借势将二人分别扔到两间房间。
百里文渊见势头不妙,上前道:“前辈,未免做事太绝了些!”
谷梁小月身形抖动,震开山神昆羽,自起天绝神掌,向后压去。
天绝神掌同盛老宫主幻荧掌不分轩轾。其实,若推原本始末,二者原系一脉。
幻荧掌展处,能引起周遭自然之力协同,旁人看的自然觉得霸道非凡;而天绝掌施展开来,好似巨人抛石,并无半点奇异景象,是以天绝掌名不经传,不为外人称颂。
昆羽知根知底,慌忙抓起身旁一名女弟子,向前推去。
那女子浓妆艳抹,想是最近勾搭上哪位村中小伙,此刻不觉花容失色。
一掌之下,岂存性命!
那女弟子被拍出老远,立时身亡。谷梁小月却依旧不依不饶,左臂展处,“八乾分心!”
昆羽面色慌乱,施展全部功力,向身侧逃去。奈何不济,被八乾分心之力打昏过去。
百里文渊怒然道:“不分事理,杀伤人命,与魔何异?不除掉你不足以扬天地正气!”
沧浪一声,三束螟蛉拜仙剑即出,寒光一显,微微发着白光,不愧为宝剑风采。
夏微醺阻止道:“再想他法,怎可以卵击石,岂非不大明智?”
百里文渊怒然道:“当她是前辈,才不立刻追问打昏馨儿的罪过,如今更得寸进尺,越发无理。不除不快我心,不除不表我对馨儿的满满情意。”
“馨儿”一词,若排山倒海撞击着节制隐宫主夏微醺的微弱心灵。他虽同昆羽有男女之事,却无男女之情,此刻怅然无措,一颗心恨不得交给百里文渊。
刹那间,她发现自己已深深爱上眼前这个“莽撞”的男人。
贞城“天香楼”徽州神厨黄大山,不光一手吴山贡鹅做的色香味俱全,看事情也独到老辣,忍不住叹息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谷梁小月老牙露出,“小子!讨死!”翻掌带出衣袖,发出无数精光,直将百里文渊钉死在门板上,手段毒辣,并无半点花派长老的痕迹。
面部狰狞,伸臂五根钢抓按住秦白赤肩膀,那周遭蝴蝶立刻发出强烈的光芒,似是不满。一抖肩,把秦白赤甩进一所房间,又把昆羽甩进另外一所房屋。
月淡星暗,沿着宁山林间小路,暗中埋伏着数十名宁山女弟子。
尼花虽暂管宁山诸事,却无半分喜容,甚至还平添几分惆怅萧索。
将谷梁小月治服就赖于此次埋伏,那还是在谷梁小月困乏时出的手。
尼花呆呆望着东方如鱼肚子一样发白的天际,心中又生出别样的惆怅。
“我该怎么办?”尼花反反复复在口中嘀咕着,无助的将身子靠在廊柱上,任晨风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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