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髯道长秦怀玉化成一阵清风,疾向南方刮去。沿途流民哀嚎,甚为悲苦。
火势业已全部扑灭,幸而火烧的时间不大,有五分之二的树木葩卉保存了下来。
秦怀玉感慨万千,心中不免悲戚,又怨恨起漆雕、欧阳二位,怨恨他二人毫无顾忌这般放火,伤害多少生灵呢?
秦怀玉想着想着,突地瞧见前方有一群人在叫嚷着。
一顶露天软轿子旁站着两个小女孩,一前一后,身后那位脑袋紧紧低着,好似自个儿长相及丑陋似的。
一侧站着四个敞襟大汉,前面站着三个铁盔蓝袍的丑汉子。
而在他们之前,一位俊美少年和一位妇道人家在闪转腾挪的打起架来,不时彩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时隐时现的。
瞧着那妇女步伐招式以及身上衣衫裙上绣着的淡淡梅花,这人正是花派玲珑宫四殿主之首的花月殿主赵仙矫。
而那少年朗,所用招式身法却是天极门所有。
雪髯道人秦怀玉看了良久,觉得没甚觉无趣,于是乎显现真身。
月色下,一位手拿拂尘的老道徐徐而来,那一妇一少瞬间分开两旁。
花月殿主见那老道来的近了,便打量起来,不由得吓了一跳。
花月殿主慌不迭跪倒在地面上,前额挨着地面,恭谨说道:“小辈花月赵仙矫,跪见仙师!”
雪髯道人说道:
“你是花派第二代弟子,不必行这么大的礼。”
花月殿主仍然触着地面,说道:“仙师无须理会小辈,您要做什么请做。”
雪髯道人淡然道:
“也没什么,因为之前和贞国已故皇帝有点交情,答应要帮他做件事情。今番到此便是为这事情的。”
望了望那少年,秦怀玉问道:
“现在后辈见了我都不行礼了吗?他是谁?”
花月殿主说道:“他是天极门副门主宇文让寰的独子,宇文卑。”
“这名字好听!”雪髯老道秦怀玉踱步来到三个丑人面前,说道:
“请让一下,老道来找个人。”
一个满脸是刀疤的铁盔蓝袍人一拳朝他袭来,然而在离太阳穴还有三寸的时候,那刀疤汉子便瘫倒一边。
众人慌忙闪开道路,四个敞襟壮汉根本不会功法,看到这一幕当场撒腿就跑,霎时无踪。
在场围观者无不惊惧,那宇文卑呆若木鸡地立在当场,心如死灰。
然而,被这股无形气场吓得胆颤心惊的不光是围观之人。
此刻孟果芝双腿弹着琵芭,恐惧之气笼罩在她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
而她身后那叫孟玉珏的柔弱女孩,依旧如往常一样,内心平淡,紧紧地低着脑袋。
夜风吹动着残留下来的树木簌簌地叫唤着,远处传来几声狼嚎。
然而这几声狼嚎,皆不能把孟果芝从恐惧中拽出来。
一步……
两步……
三步……
四步……
雪髯老道一甩拂尘,问道:
“你是萤昙公主孟果芝吗?”
孟果芝抖动的双腿渐渐停住,淡然道:“不是!”
雪髯老道秦怀玉一听,先自一怔,继而又问道:
“确定吗?”
孟果芝淡然道:“我……不是,我……叫牛二脚!”
雪髯道人秦怀玉眼神中透出失望,叹了口气说道:
“老道人不常在这大道上走,功法原来也倒退了。”言毕,转身而离开。
花月殿主自从在密林同三位师妹分路而行,一直南往,从绝晓渡口渡过曲江。朝南有一条大道,经人指点,前面百十里是三叉口。
三岔口西北是辟谷,西南方是辟山,而东南一条路是往尚书城去的。
花月殿主思考再三,觉得萤昙公主定然往辟谷去,于是便朝南行。
遇着风神火神碰面大乱之际,趁机向南行。在这一乱中,人群中宇文卑也趁着大乱朝南奔去。
花月殿主、宇文卑二人追上了萤昙公主一行人,可宇文卑立功心切,不肯将杀死萤昙公主的功劳让给花月殿主,从而惹起争端,发生了一难解难分的大战。
于时,宇文卑望着老道秦怀玉即将消失的身影,暗暗发功。
而花月殿主起身面向那背影,拱手道:“小辈花月恭送秦怀玉!”
孟果芝犹如兜心一锤,暗道:原来他便是要秦怀玉!
这时,说时迟那时快,暗藏杀机的宇文卑骤然发功,抬起一拳飞身形打向孟果芝。
宇文卑宛如一道白光飞向孟果芝,突地孟果芝大嚷道:“我是孟果芝!”
此话一出,宇文卑的身后赫然跟随着一位老道,正是秦怀玉。
他在空中抓住宇文卑腰畔,向后一撩,那宇文卑活似个飞鸟一般飞如了黑漆漆的天空中。
而雪髯道老道稳如泰山似的落到了地面,背对着孟果芝一连说了三遍“难违”之后,转身冷然道:
“你心性不够直爽,日后定然成为世间大患。但老道受你祖父之恩德,一定在旁助你斩断孽缘,一心向善。”
孟果芝跪地而道:“我不晓得善恶和我以后的命运,当我看到哀鸿遍野,一片凄凉景象之后。我报仇的心全部瓦解了,应该给这个世界几分安宁了。他拓跋朗天为了江山社稷,可以不顾一切看着百姓遭殃,但我不行,宁愿我一个人承受着亡国的痛苦,也绝不让干戈再起。即使父皇母后在天上托梦骂我,我也必将默默忍受。”
雪髯老道伸手扶起了她,深重地叹了口子,说道:
“未曾想到你看得如此透彻,倒教老道惭愧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只手抓住了孟果芝的右手腕,朝南走了几步,说道:
“摒弃小爱才成全大爱,希望你这份善心,能化解后世的灾难。”
孟果芝突地挣脱手臂,跪地而道:“父皇说您能看透未来和过去,既然看出我对后世有危险,不日就在今夜将后世的噩耗扼杀在摇篮里。”
雪髯老道慌不迭扶起,说道:
“我的功法说不定有误差,而且人定胜天,事在人为。日后的事定然是做出来的,我现在也相信你会是个对世界有用的人。一个为了世界和平的人,老道如何下的去手呢?”
雪髯老道秦怀玉又握着了她的右腕,但她又挣脱出来。
秦怀玉讶然地问道:
“为什么?”
孟果芝望着那个低头的姑娘说道:“我想带她一起走。”
秦怀玉问道:
“这是为了什么呢?你并没有姐妹呀!”
孟果芝坚定地说道:“不!她确实是我的姐妹。她无父无母,她是我贞国子民,她是我最亲爱的姐妹。假如你不肯带着她,我即使会死在这里,也不愿和你一同去辟谷。”
秦怀玉叹了口气,说道:
“好吧!就当积阴德了。”
他一手拉着孟果芝的细手腕,一只手牵着孟玉珏,向众人望了一眼,霎时消失不见。
宇文卑恍然道:“他是秦怀玉,他真的是一品秦怀玉吗?”
花月殿主赵仙矫正色道:“家师常向我们提起秦怀玉的装束,却是秦怀玉。看来孟果芝将是孟氏一族存留下的唯一血脉了。”
宇文卑说道:“也不尽然!”
花月殿主问道:“此话怎讲?”
宇文卑淡然道:“萤昙公主还有个哥哥叫孟巨,而孟国皇帝孟晁之弟孟诞也有一子流落乡野,尚不知其踪迹。”
花月殿主说道:“斩草除根,这本就是常识,利国皇帝莫非不知。”
宇文卑笑道:“可以给你透底的是,孟诞那乡间之子利国必然是没办法,然而孟巨,必然得死。”
……
……
牛女二星遥遥相对,闪烁着光芒好似传递感情。
月亮此刻被一大片乌云包围着,在哀愁的乌云里漫步。
黑色笼罩着大地,而比星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更显得凄凉。
在三山相立的辟谷里,黑沉沉的,除了萤火虫以外,无有半点光亮。
忽然,随着雪髯老道的到来,一个院落里登时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秦怀玉指着一间茅屋说道:
“那是你们俩住的地方!”
孟果芝拉着孟玉珏朝那茅房前行,她撇眼瞧见了窗棂上鹿拐旁紧挨的凤扇,不由得心生欢喜,觉得那凤扇真漂亮,真好看。
茅屋木门关闭,雪髯老道秦怀玉自回所榻,躺卧而睡。
窗棂挂着那把凤扇,竟然发着强烈的光芒。
在这漆黑如魅影的谷底,闪耀着光芒,蚊虫近于凤扇者瞬间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