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和谐的画面持续的时间太过短暂。没几分钟,父母又争执起来,墨岩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今天叫我回来,不只是吃吃饭,喝喝茶这么简单吧?有事你就直说吧。”墨海生垂着眼皮,吹了吹茶叶,不动声色地问。
“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的户口本能不能给我?”陈嘉华说。
“你要我的户口本做什么?”墨海生疑惑地问。
陈嘉华正色道:“这几天,我想先让岩峰和安青去领结婚证,后天你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去季家商量一下他们婚礼的事情。”
“你们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还要我还去季家做什么?我这个做父亲的有那么重要吗?”墨海生冷笑着反问。
“你去不去都无所谓,”陈嘉华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只要把户口本给我,别耽误岩峰领证就行。”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岩峰的意思?”墨海生耐着性子问。
“谁的意思不都一样吗?”陈嘉华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那不一样,季安青是你看上的媳妇,不是岩峰喜欢的。我就不明白了,你明明知道岩峰不喜欢季安青,为什么非逼着他跟季安青结婚,将他往火坑里推呢?你考虑过他的幸福吗?有你这么当母亲的吗?户口本你想都别想,我是不可能给你的,我不想我儿子跟我一样,一辈子体验不到家庭的温暖,一辈子活在痛苦中。”墨海生言辞激烈,但说话声音并不大,态度依然平和。
墨海生的一番话,让陈嘉华火冒三丈,气得直拍桌子,“墨海生,我告诉你,别以为你不给户口本,我就没办法了,我有的是办法让岩峰跟安青领结婚证。这些年是你没把我们娘俩放在心上,是你不让我们好过,现在你有什么权利指责我?”
墨海生辩驳道:“这些都是你咎由自取,当年你为了得到我,想方设法的逼迫我和林越分手,甚至不惜给我下药,你做这些的时候,可曾想过后果?如果不是因为你怀孕,如果不是因为你父亲的苦苦哀求,你以为我会跟你结婚吗?
结婚后,我原本想着只要你能收敛收敛,我也愿意跟你好好过日子,可是你做了些什么?你总是疑神疑鬼的,你上门侮辱我师娘,处处为难林越,稍不顺你的意,你就跟我吵架撒泼,我惹不起你,我只能躲…
还有这些年,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拨我跟儿子的关系,在他面前竭尽所能的贬损我,让他远离我。即使这样,我也不敢跟你提离婚,你知道为什么吗?我怕你彻底斩断我跟儿子的联系,所以我一直忍着,想尽办法改善我们父子的关系。我想总有一天,岩峰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陈嘉华怒气冲冲地喊道:“够了,墨海生,别给我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说得好像你很伟大很清白一样,我有今天也是被你逼得。林越就是个贱货,可是你却把她放在心尖上。我那么爱你,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从没把我放在心上。她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我以为我终于可以过上清净的日子了,可我没想到,她依然阴魂不散,让她生的野种来迷惑我的儿子,将我儿子迷得七荤八素的,你说我怎么可能让她们如愿?”
墨海生隐忍了很多年,也委屈了很多年。此刻,他已忍无可忍,禁不住大吼道:“荒唐,扯淡,你有今天,都是你太自私,太自以为是,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其他人的不幸却是你一手造成的,你从来都不会为别人考虑。就连你父亲都说你太自私,太恶毒。”
听了这话,陈嘉华气急败坏,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向墨海生砸去。墨海生躲闪不及,茶杯正好砸在他的额头上,茶水泼了他一脸,顺着脖颈流了下去。
墨海生愤怒地掀翻了茶桌,怒吼一声,“你个疯子…”然后转身准备离去。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此情此景,他只能选择逃避。
转身的瞬间,墨海生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墨岩峰,正冷冷地看着他们,神情陡然凝固,怯生生地问道:“岩峰,你什么时候来的?”
陈嘉华也注意到了墨岩峰,她的脸色秒变,仿佛心中的怒火顿消,开始露出一副悲戚的面容,甚至有泪滑落。她什么都没说,因为她不知道墨岩峰什么时候来的,更不知道她和墨海生的对话他到底听进去了多少。所以索性什么都不说,等着看墨岩峰的反应。
墨岩峰心中五味杂陈,他见惯了母亲的这种姿态。以前他会心软,每每顺从她的意愿,跟她一起怨恨父亲,可是这一次,他目睹了整个过程,对母亲再也生不出半分同情来,反而生出了一丝厌恶。
母亲的惺惺作态让他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也让他看清楚了自己以前是多么的可笑!
他原本以为父亲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父亲影响了他一生。他甚至有些鄙视父亲,发誓绝不做父亲那样的人,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他影响了父亲一生。
如果不是因为母亲设计父亲而意外怀上他,父亲应该会跟自己心爱的女人结婚,会有自己的孩子,也会一个温暖的家庭,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时常独自蜗居在学校的家属院里。
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却一直怨恨着父亲,疏远着他。以前他对父亲的怨恨有多深,现在的愧疚就有多浓。
他想起姥爷以前经常跟他说,不要怨恨你爸爸,他也不容易。以前他不明白,姥爷为什么会向着父亲,现在他总算明白了,只是这个时间有点长。
他也想起了,姥爷曾不止一次对他说,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最好不要让你母亲知道。否则,她会受到伤害。
以前的诸多不理解,现在他全明白了。他和林樱之间的爱情,竟然还牵扯到上一辈的恩怨。
他该如何来面对这一切?他又该如何来面对林樱?以前,他总觉得林樱欠了他的,可是现在竟是他全家欠了她的……
那么脆弱的一个人,竟然扛了这么多的事?她怎么受得了?
墨岩峰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父母亲,而父母亲也在目不转的看着他,看他会做出怎样的举动。六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时间也仿佛静止了。
此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管再怎么怨恨,那都是给他生命的母亲,他能对她做什么呢?思忖了许久,他转身离开,逃离这一切。
陈嘉桦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抓住了墨岩峰的胳膊。墨岩峰用怨怼又狠厉的目光看着母亲,陈嘉华的身体一怔,打了个寒颤,松开了自己手。
“妈,林樱是我的底线,是我最爱的女人。如果您还认我这个儿子,就请您不要再打她的主意,否则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扔下这句话冰冷的话后,墨岩峰转身就走。
墨岩峰走得很快,墨海生几乎是小跑步跟着他,他焦急又关切地问:“岩峰,你没事吧,你要去哪里?”
墨岩峰并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答的意思。要去哪里,他也不知道,他只是想尽快的逃离这里,否则,他觉得自己会窒息。
墨海生又说:“今天我叫你来,本来是想商量一下你的婚事,没想到……对不起……”
墨岩峰的脚步顿了顿,轻声说道:“爸,照顾好你自己,不用管我。”
说完,他快步地走向车库,发动车子,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