瓬人军众人见状立刻又紧张了起来。
先是莫名长出来的石台与社树。
接着又是那个损坏之处自动复原的怪虫石凋。
如今这座高大粗壮的锁龙柱又不知为何不翼而飞……
此时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极不寻常,不只是瓬人军众人不明白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连吴良也没有丝毫头绪。
“你们先在此处等待,我与典韦二人上前查探一番。”
为了防止发生意想不到的意外导致全军覆没,吴良回头对众人如此嘱咐了一句,方才带上典韦小心翼翼的向这个纯铜大树桩摸了过去。
“君子千万当心。”
瓬人军众人知道吴良的习惯,倒也并未坚持跟随,只是纷纷出言提醒。
“嗯。”
点头应过之后,吴良与典韦已经下到了地势更低一些的挖掘坑中,一人拿着已经合不上的金刚伞,一人手持子母双戟猫腰前进。
不多时,两人已经顺利来到了纯铜大树桩近前。
此时纯铜大树桩的周围已经因为方才的那场暴雨形成了一片水洼,不过水洼很浅,吴良与典韦立于其中还淹不到他们的脚面。
“公子你看,那里多出来一块疑似石碑的东西。”
典韦时刻保持着警惕,进入水洼便立刻在纯铜大树桩的另外一侧发现了一块一米来高的扁平石柱,看起来的确很像是一座石碑。
“看到了。”
吴良侧目瞄了一眼,却并未立刻前去查看,此刻他的注意力还在这个纯铜大树桩上。
他正在树干上寻找此前被典韦一戟砍出来的那道口子。
石台与社树长了出来,而那座怪虫石凋上的损坏之处也自动复原了,他怀疑这个纯铜大树桩上的砍痕可能也会自动复原。
但情况与他想的并不一样。
很快他就在纯铜大树桩的侧面找到了那道大约三十公分长的切口。
并且不只是那道切口还在,哪怕经历了暴雨的冲刷,此前切口处流出来的红色液体留下的印记也依旧清晰可见。
“这是怎么回事?”
吴良心中不解。
目前见到的事物都发生了一些莫名的变化,唯有这个纯铜大树桩没有发生变化……
难道它是与黄河、圣山、还有那三道拱门一样同时存在于秘境与外界的第四个事物?
那锁龙柱呢?
他们目前还不能确定锁龙柱是否具有这样的特性,不过此前见到锁龙柱却一定是在秘境之中,可现在锁龙柱却莫名消失了……
吴良之前还特意就此事询问过大犬,大犬虽然回答的不太自信,但也正面表示,他小的时候来到这地方玩耍,并未见过锁龙柱。
而那锁龙柱十分高大,倘若存在的话,恐怕很难藏得住,大犬自然也不可能没有见过。
再加上三门村村民的传闻中也只是提到了那三道门楼,并未提及那座很难被忽略掉的锁龙柱……
如此推测,锁龙柱极有可能便只存在于秘境之中,外界则是不存在的!
等一下!
想到这里,吴良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
如果锁龙柱不见了,而又没有人移动它的话,那么究竟是锁龙柱发生了变化,还是他们自己发生了变化?!
有没有可能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出了秘境,因此才无法再看到那座锁龙柱?
但仔细再一想。
这个想法还存在一些漏洞,最大的漏洞便是那棵社树。
在吴良使用御水之术令黄河改道之前,这地方已经变成了黄河入海口的水下河床,就算那石台与怪虫石凋不怕河水浸泡,可那棵社树却是绝对无法在水下与地下活下来的,自然也绝对不可能保持如此鲜活的模样……
“头疼……”
吴良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始终无法得出一个毫无漏洞的推论。
如此情形之下,他只得暂时回过神来,将目光自纯铜大树桩转移到了典韦方才发现的那个疑似石碑的扁平石柱上。
来到那个石柱之前,吴良立刻便又来了精神。
因为他发现这块石柱还真就是一块刻了花纹的石碑。
石碑上留下的刻痕不像是上古时期的古文字,或者说与文字根本就没有丝毫关系,而更像是一种比较幼稚的简笔画。
并且这上面的简笔画还被三道横向的划痕从上到下分割成了四部分,使其看起来像是一种互相之间能够连续起来的连环画。
“这……”
吴良低下身子蹲在石碑前面,依照平时的阅读习惯自上而下查看这四幅简笔画。
最上面的第一副简笔画极其简单,只是在画面比较靠上的位置刻下了两个柳叶一般的对称椭圆形,并且还在两个椭圆形的中间刻出了两个圆圈。
一双眼睛?
吴良心中立刻便产生了这样的联想。
与此同时,他还想起了典韦昏厥之中仅有的那一小段记忆,典韦便在漆黑的夜空之中见到了一双巨大的眼睛,那双眼睛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恐惧与压力……
不知这双眼睛与典韦见到的那双眼睛是否有所关联,不过从这双眼睛在画面上的位置来看,倒也有那么点悬挂在高空的感觉;
第二幅简笔画便要略微复杂了一些了。
吴良在画面比较靠下的位置见到了十多个类似于蝌蚪一般的造型的刻纹,除了那条弯曲的线条状尾巴,类似蝌蚪头部的圆圈中则多出了一个“十”字。
如此组合起来造型看起来很像是一个“甲”字,只不过“甲”字下面的那一竖变成了弯弯的曲线。
而在这个蝌蚪般的“甲”字的上面,则还有一个类似于“夕”字的符号,不过“夕”字中的那一点稍微长一些,以至于出了些头。
这个画面中的都是这样的刻纹,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或躺着,或立着,或斜着,但结构却是完全一样,看起来就像是有人使用这种图形的印章胡乱印出来了这么一堆一般。
说起来,这么一看吴良倒觉得这刻纹像是一个字了,稍后可以教于吉与甄宓过来瞧瞧再做定夺;
再往下看,第三幅简笔画则要容易理解的多了。
那是五个简笔直立人像,这五个人有胳膊有腿,有头有身,并且头顶还立有一对类似于牛角一般弯角,看起来与瓬人军此前挖掘出来的那些铜盔头上的角十分相像,极有可能刻的就是九黎国战士的形象;
位于最下面的第四幅简笔画则更加容易理解。
吴良在画面靠上的位置看到了一个圆圈和一个月牙。
圆圈与月牙分别位于左右两侧,则在它们的中间则是一个贯穿画面上下的大三角。
如果将圆圈当做太阳,将月牙当做月亮的话,那么这个大三角便应该是一座山……圣山?
圣山便是这样一座孤零零的小山,而且是极为规整的圆锥体,从侧面看去正是这样一个大三角形。
而在这个大三角之下,则刻有一个疑似树木的图形,其中有两条较长的应该是代表枝干的线条还特意刻的歪歪扭扭……那棵社树?!
吴良不由回头望向了方才查看过的那棵社树。
社树上便又两条较大的枝干长的扭曲古怪,与石碑上的这棵简笔画树极为神似!
除此之外。
距离社树不远的地方,吴良还看到了三个并排在一起的方框,只不过这三个方框没有最下面那一横,使其看起来很像是一个“门”字……那三道能够出入秘境的门楼?!
吴良心中疾跳。
难道最后这幅简笔画刻的便是这里的情景?!
可这究竟是在表达什么呢?
吴良又自上而下仔仔细细的将四幅简笔连环画看了一遍,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看出它们之间的联系。
接着他又尝试自下而上查看,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吴良眉头紧紧蹙起。
这是他在这处秘境中找到的唯一一个疑似传递着某种消息的古物,如果能将这些简笔画上的内容解读出来,便可以帮助他们理解这处秘境的背景,或许这将会成为他们走出这处秘境的关键。
这时候就需要发挥群策群力了,尤其是对古文、古迹颇有见识的于吉与甄宓。
于是吴良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定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之后,他便果断回身对众人招呼道:“大伙都过来吧,这里有一处石碑,你们也来一起瞧瞧,若是有人能够解读出来就好了。”
……
片刻之后。
瓬人军众人一一上前看过一遍,最终留下来的果然只有于吉与甄宓二人。
“公子,依老朽所见,这极有可能是一个字。”
于吉指着第二幅简笔画中的那十多个蝌蚪造型的刻纹说道,“这个疑似‘甲’字、下面那一竖却又长又曲的字,老朽曾经在一部古书中见过,应该是虫子的意思,至于是所有虫子的统称,还是特指某一种虫子,老朽便说不太准了……而这个‘甲’字上面的那个疑似‘夕’字的符号,老朽也不知究竟是何意义。”
话音未落。
甄宓便已经将话茬接了过来,语气十分肯定的道:“不用猜了,君子,这两个符号连在一起是一个‘蚩’字,蚩尤的‘蚩’。”
“蚩?”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疑惑的看向甄宓。
毕竟对比起来,石碑上的这疑似字符的刻痕与“蚩”自差距还是挺大,正常人很难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你们可知‘蚩’本是什么意思?”
甄宓见众人如此反应,随即开口反问道。
“这……不知。”
众人纷纷摇头。
唯有于吉正色说道:“老夫此前见一部古书注解中提到,蚩尤一词本意是指一种寄生人体的虫子,九黎国以这种虫子当做奉为图腾神像,因此九黎之君才被称作蚩尤,因此这‘蚩’字单独拎出来,指的应该也是这种虫子。”
“老先生说的不错,但并不够准确细致。”
甄宓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诚如老生生方才所说,这个尾巴修长弯曲的‘甲’字的确是虫子的意思,不过它并非所有虫子的统称,而是特指那种口器十分厉害的凶虫,这个‘甲’字上部的‘田’字造型,画的便是虫子那利齿森然的口器。”
“至于这个出了头的‘夕’字,在很早的时候通常用来指代人的脚趾,‘趾’通‘止’,后来到了商朝青铜器越来越多,人们逐渐将文字铸在青铜器上,为了字体更加规整,才由‘止’化作了‘蚩’字的上半部分。”
“如此两者联系在一起,指的便是一种口器十分厉害、会咬人脚趾的虫子。”
“因此妾身敢肯定,这就是一个‘蚩’字。”
说着话的同时,甄宓回头看向那座怪虫石凋,继续说道,“‘蚩’应该便是这种怪虫的名字了,君子再看这图画中横七竖八东倒西歪的‘蚩’字,应该就是用这个‘蚩’字来指代这种怪虫,并表现出了它们挤在一起的形态。”
“有道理……”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认同。
“宓儿姑娘果然博学,老朽佩服。”
于吉亦是诚心说道。
“不愧是宓儿。”
吴良赞赏的看着甄宓,接着又问,“那么这四幅图连在一起,宓儿可能看出究竟表达了一个什么意思么?”
“这……”
甄宓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终是摇头道,“……妾身就说不好了,不过不知君子是否注意到了这两条贯穿了四副图的刻纹?”
石碑上的确有两道自上而下纵向贯穿了四幅图的线条。
不过这两道线条分别位于这些图像的边缘两侧,正好与那三道将四幅图分隔开来的横线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类似梯子的形状,看起来就像是特意给这四副图像画上了格子一般,因此吴良此前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吴良闻言再次望向石碑,下意识的问道:“宓儿的意思是,这两条竖直的线条也有特殊的含义?”
“妾身也说不好。”
甄宓微微摇头,“只是这两道线条与那三道横线略有些不同,它不是规整的直线,而是略微有些弧度。”
“另外这两道线条之间的距离上窄下宽,尤其到了最下面的时候,弧度忽然又变大了不少,看起来倒很像是一棵大树的树干,君子不觉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