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李婶、季婶和田婶去厂西澡堂,田婶叫了霍婶。过去小华妈总是早晨去,约上几个人。去的人在一块挨着泡澡,互相帮着搓背。回来做饭,头发还潮湿,脸红润的。
老霍,在家啥也不干,等吃现成饭。吃完饭就“饭碗一推”,抹挲一下嘴。几个孩子也一推饭碗就走。
“我只管大事。权不能放。”老霍抖着两条腿走。又拿出了当年造反时趾高气扬的劲儿。
“你管过啥,就管钱,谁家老爷们像你这样?该管的不管,也不管管孩子。”霍婶叨咕,收拾桌子,“连脸也不洗。”老霍到班上去洗,洗头也在那洗,那有肥皂,省了。
小民拎起书包出了门。书包带一头掉了,夹着走。他总是一个人走,出门踢一块石头走。门前有不少石头瓦块,都是他踢回来的。踢不了大的,脚趾疼,就踢小一点的,圆的让它轱辘,扁的用脚抬,往远点甩,近了,再来。一路踢到学校,放学回来再一路踢着到家。鞋坏得快,大脚趾头露出来。妈说他脚长牙啦。
班级里,小翠擦玻璃,“什么玩意儿擦不掉哇……”小民说:“苍蝇粑粑!”小翠抖落抹布,“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小民有一块小镜片,是打了的镜子的,让小秀嬉皮笑脸要了去。小秀怕划了手,向晓宇要胶布,用胶布沾了镜片周围的边。他拿着看脸,看那颗小痦子。这星期串的座儿,小民坐在阳光照射的地方,躲太阳,往后倚,后边小雄用笔尖对他的脖子,那笔削得尖尖的。小民缩回来,趴桌子,翻铁文具盒底儿闪亮,映到棚上。小秀扭头看。
周老师来晚了一点。别的年级的游老师来办公室,唠了一会别的;周老师说要上课了,游老师问小勤各方面怎么样,周老师看看他没说什么;游老师说,这小孩挺不错的。周老师到教室,开始在黑板抄写一篇文章。小民打开文具盒里面,更亮,把笔倒出来,挪动调整方向,小秀看,就照小秀的脸,小秀躲,光亮跟着晃。小秀用镜片借那个光反射,射小明,射小翠。
老师让小民读黑板上写的文章,小民歪歪扭扭站着,读得磕磕巴巴。
让晓宇读。
“瓜,读错了。”甄琰在底下说。
老师说:“是对的,没有错。”老师在黑板上写了“呱呱坠地”,下标“gū”,说:“读咕,形容婴儿哭。鸭子、蛤蟆叫,读瓜。”同学们笑。“呱呱……”小秀又活跃起来了,老师看了看他,他马上坐好了。
老师在黑板写“呱呱叫”下标“guā”,“形容极好。”
小明在本上写“瓜”,他愿写自己拿手的字,特意练那些比较难的,“瓜”能写得比别人好看,但加上口,就不好看。
永和的胳膊、小腿、膝盖有几处伤疤。他摸着,揭下一大块痂,小静惊讶得咳嗽起来:“啥呀?”“噶巴。”小静小声:“妈呀!这么大!”下课了,小琴过来,小静让永和伸手给小琴看,小琴连忙摆手说:“啥呀,我不要。”小雄伸脖子说:“对,不要他的,我给你个好的。”“什么好的?”小雄过来,想坐个地方,谁也不让他坐,坐下就不走,烦人。小雄说:“你闭眼。”他站着脱了鞋,把脚伸过去,“咕咕,握,握手。”小琴手碰了脚,睁开眼,“烦人!什么人呢!”小雄学鸭子叫,“瓜瓜瓜”。
“给我吧。”甄琰伸着文具盒。
小高凑过来,眼睛看小舟那边,搂着小雄说:“什么姑姑,叽叽咕咕。”又看小明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