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全拉着晓宇上厕所。“蹲一会儿。”小全手里有纸,用纸捂着鼻子,心里数数,数到三——
小明急急忙忙进厕所,小全问:“拉肚了?”小明不愿意听,“拉屎,什么拉肚了!”晓宇说:“你不是已经拉过了吗?”“你不是又来了吗?”“别急呀!急什么眼?”小民进来,说:“小雨儿,小雨儿,咋不下雨儿?”解开裤子撒尿,“尿一点,小雨儿。”晓宇气红了脸,不拉了,起来走。小明说:“你急什么眼呐?”小民跟着喊:“鸡眼没有牛眼大。”
晓宇在校园里走,把指套埋起来,看自己种的花,又长了。
春丽和淑芬又叠了几个手指套。小辉溜进来,拿了两个手指套揣兜里要给立本,春丽从她兜里拿回来,“我的!”——也不告诉一声就拿走送人,送谁也不能这样!
小家做了几个,叠得有问题,不好看,自己一个人偷摸戴上,有人就摘下。一不小心被小民抢了去,戴到手上,满哪走让人看,寒碜小家。
小美也会做了,问人“好看不?”小秀过来,说:“美,能不好看吗?”要了戴手上,“我的了。”小美说:“你把地扫喽。”小秀说:“还粘上了呢——”“什么?”“没什么。”小雄在那边看着呢,团了纸团打过来,小秀低头躲过,又打一个,又低头,笑,得意笑。
小美又叠。
小秀戴上了纸套,拉小江到二班门口,探进头,伸出手,笑着让人家看。小涛喊:“不好看。”小美和小芝也来了,挤在后面探着头喊:“好看!”伸手指,不停勾动。小江和小秀有了援军,兴高采烈,也使劲勾动手指套。手都疼了。
小美给小伟,小伟说:啥玩意?嗨,没意思——不要。给!嗯不要。熊样儿!不要就熊样儿?
甄琰手戴彩色的,用了她妈办公室里的彩纸。她给了小翠一块纸,给淑芬一大块,淑芬没做,留着将来做灯笼。甄琰给小宁做两个好看的。甄琰总偷偷看小宁,有时凑近,可是小宁马上躲开了。甄琰看别人大大咧咧,看到小宁却有些害羞。小宁一个人去房后,看树根的蚂蚁。他后来写道:蚂蚁爬在树上,爬了这个枝,到枝头,无路可走,再爬又一个,来到尽头,再爬到一个高的,不能再高。后来他又续写道:它这样无法走出一棵树,只有离开了这棵树,才会知道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才会自由自在地行走。
放学了,立本提醒晓宇,走时关窗,可别忘了。
中午,春丽回家又做了几个手指帽,两只手戴上,挺好看的。她到院子,鸡被圈了一块儿,喂鸡,逗鸡玩,她的手指被鸡叨了。她烦鸡,不喂它们食了。
小杰戴了,小光戴了,后院小六也戴了。小杰在一个手指往上套,一个,两个,三个……越长越好,长命百岁!小六推他,人能活多大呀?一百岁呀。小光拽下,一百岁!都给我,十个一百岁就是一千岁,一百岁一百岁就是一万岁。太长了。晓宇说历史也没多长啊,也几十个人那么长呗。立本说一代人和一代人重叠的,不是一块儿加的。掉了,都掉了,小孩开始重戴,每个手指戴一个,戴五个;戴上十个,两手都戴满。
不能干活了,“弄湿了。”“弄坏了。”“你看,弄脏了。”
“那画上人脸儿。”就着脏的痕迹画了嘴鼻子眉眼。
老田和孩子逗:“饭也不能吃了吧?”“饭得吃呀。”戴着小人儿也能端饭碗,两手捧起来,一手帮忙串到一只手心,但夹筷子就不行了。摘下右手的五个高帽,放桌子上,吃完饭马上戴上。
小志戴了,只戴在左手上,用铅笔给每个指帽画没有轮廓的脸:两个眼,两条眉毛,一个鼻子,一张嘴。小正用油笔画,蹭不掉,清楚。小冲看,“没耳朵。”给加上耳朵。“还是平的。”“画还能画出楞啊?”“鼻子——”摸摸。小海说“老头儿——”在“额头”画了三条线。小宝看,说:“没戴帽子,光着脑袋呢。”再做帽外帽。小宝找了人参,那是爸托人给弄的,治病的。爸说那是娃娃。妈问几年的?爸说得有十年。小宝给娃娃戴帽儿,埋地下。后来没了呢,跑了,跑哪了呢?跑了就跑了。以前吃了,鼻子流血。
小冲手指上戴了帽儿回家,给家里人看,小萍一笑,没说什么,给他叠了几个。
小冲到外边去显摆,小秋小梅看见想分一个,小冲说:“你自己不会做吗?就会等现成的!”小冲跑,在厕所门口遇见晓宇,和他比。老田来上厕所,嘴里哼唱:“……老婆脚趾盖儿长,一步两步上茅房……”晓宇赶紧走开。
后院老魏家的黑狗也到厕所,晓宇想:狗吃屎,是没吃饱,还是吃的不好,还是肚子咋地呢。小冲给黑狗看小人儿,它也不看,小冲生气,“不知好赖!”晓宇家的黄狗来了,晓宇收了指帽,领狗上北边去。黄狗在主人跟前是不向他人示好的,但遇到老曲则不然,到老曲的腿跟前靠一会。
小志在东大道挺着脖子保持平稳,脑袋上落着一只蜻蜓,他落脚像猫似的走;蜻蜓起飞又落下,呵,它什么都可以作落脚点。蜻蜓不像蜜蜂,没有扎人的针,也不像蚊子吸人血。小冲跟在小志后边小跑,想要蜻蜓落自己头上,可是蜻蜓就看准一个人。
小林偷偷从立本家院儿抠出以前埋的骨头,引黑狗进厕所。狗在门口探头不进,小林把骨头扔到蹲位,狗去叼,小林在后推,狗躲了。小林拽狗的脖子、脑袋,拽不动。小林生气了,把骨头踢进粪坑。黑狗在蹲位口上走来走去,要是冬季它会跳下去。小林踢它,它跑了。小林开始拉屎,对着骨头掉的地方,憋着气使劲,拉出长长的,好像一根虫子还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