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心镇来?噢!那你可真是个疯子!”
“从边海广场走的,待遇都很不错。据说能回来的话得起码有连升三级……可你为什么偏要跑来我们这里?这就让人搞不懂了。”
“宁?”
我埋头检查着装备,一言不发。只是惆怅地望一望他们,表示自己没什么恶意,然后便继续手中的活儿——趁着这段时间再熟悉一下马上要用来保命的工具。
我们现在正坐于舰载运输机的机舱里。环境很暗,外头的声音很大。伴随着怕人的颠簸,我们只能用对讲机呼叫彼此,或是在这时随意地聊几句天来舒缓紧张的气氛。
我想对于压力我倒是习惯了,而他们不同。
一块坐着的,估计都是头一回这么紧张。
不论是初出茅庐的荆还是经验老成的队长……穿上战术背心以后,任谁都觉得局促——这种先前从不需要的防护,此刻倒成了无比的负担。
因为密布的黑云遮挡了视野,我们较难看清机舱外的状况,所以只感觉一阵沉甸甸的阴郁席卷而来。
在高空高压高寒下,总叫人认为藏匿着个持镰刀的死神在悄声低语。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微微,正偷偷钻进耳窝,渗入皮肤。
“宁大哥……”
我听见身旁的荆在叫我。
“我……害怕……”
“身为男人不讲害怕!这句话收回去!”
没等我回答,队长就粗着气喝道。
呵。
是啊。
事到如今害怕有什么用?更何况这个词,是有魔咒的。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总会传染得厉害。
我们这些将入血肉磨坊的死士,最忌讳害怕,更忌讳害怕的情绪传播蔓延!那样不仅没有益处,能使我们眼睛一闭就回到安乐窝去,更要命的是,它真的会要命。倘使本就要命,那它也定会在要命的过程中多增添些痛苦。
为了削弱这魔咒的威力,队长连忙转移了话题。
“来,说说你们的贮藏物吧。”
话一出,效果很好。
多数人的确来了精神。
“类金属锥刺!”
一个声音说得很重,让我顿时感到一阵反胃。
“和墨城的上官刑是一个类型。”
我看了看,是坐在斜对面的镔,穿着厚重的作战服,全身还散发出一种掩盖不了的,令人厌恶的戾气。
“人家是上官,那你是个啥?”
有人来劲儿了就爱调侃。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几个坐在镔旁边的都笑,弄得他自找没趣。
“笑你屎娘的!”
镔看看哪个笑得最欢,指着他就骂。
“你放屁!”
那人马上喊道:“我生母是上品!”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听得很不舒服,也觉着低俗得很。
他们对“父母”没有感情,更无敬重。
话语间都透着恶臭。
“嗬,你屎妈是上品,那给了你什么贮藏物?”
“活尸病毒。”
“屎妈的!你离我远点儿!”
马上有人开始往空座上腾挪。
“嘿嘿嘿。都放心,只感染异生种!”
“都没看过贮藏物注册名录么?”
“怎么没看?有这类贮藏物应该排在前三页才对!”
“那倒也不。活尸只够活两小时。”
“两小时够了。我去一趟穷人区够让几百个粪头佬(清算者对异生种人最鄙夷的蔑称)把对方的脸给啃掉!”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我本就没有什么参加讨论的兴趣,听到这里不仅没有像他们一样仿佛是用精神胜利法缓解掉些许心中淤积的不安,反而更加不好受。
旁边的荆以为我是晕机,还关切地用他的小手拍了拍我肩膀。
这还算是有些宽慰。
可惜意外发生了。
只感觉在那紊乱的气流层中,机身异常地剧烈震颤了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
舱内的应急灯亮起——暗红在昏黑的之中显得愈发令人恐慌。
我猜想估计是复兴会的某种设备干扰了飞机的仪器,但没有时间去想明白,便是“轰”的一声巨响……
我们的脚下霎时间被撕开了一道烈着火星的口子。
是飞弹。
毫无防备的,最靠近那儿的某人在瞬间便被吸了出去。
在大家的一片慌乱中,队长扯着嗓子吼道:“解放护身带!准备硬着陆!”
从飞机上跳下去硬着陆对原始种人来说当然不算什么,可现在始料未及的袭击似乎击溃了大家早已紧绷着的心理防线。所以原本不打紧的小事现在也能使人肾上腺素飙升,以至于陷入无措。
我强压抑住心中的乱,正要去解开护身带,却不想又是一发飞弹!
该死!战线难道一点也没推进么?
在飞溅出的电火花与合金碎片中,我的护身带被割得半断不烂。
巨大的风压像迅猛的巨龙一般将我拽了出去。
我只感觉到一阵像发了疯一般的天旋地转!
所有声音都远去了。
不知我无力地在空中被抛甩了多少个跟头。
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下一秒就摔烂在坚硬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