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第一顿饭，草草收场。
“我有孙子还是孙女了？”
张母反应最大，惊吓过后就立刻追问道。
张跃民暴汗，连忙摆手说道：
“没，还没，哪能呢”
“我听说好多知青为了回城，把乡下的老婆孩子给抛弃跑回来了，老三，你可不能干这种没良心的事啊，咱家可不能出个陈世美”
二姐幽幽的说道，她马上要结婚了，对这些最是敏感。
小妹和老幺睁大眼睛，兴奋得躲在旁边的小屋吃瓜，三哥太有本事了，三年不回，一回又是挣大钱，又是嫂子的。
唯有大哥张爱国满脸郁闷，这一个个的咋都要结婚了，自己这个老大却连个正经对象都没有了。
“姐，你放心，等明年你结婚时我就带回来，你瞧瞧”
“到哪一步了？”张父严肃问道。
“额，她爸妈都同意了，我想等明年我年龄一到，就回来结婚”
张跃民总不好说和人家姑娘已经坦诚相见了，就差最后一哆嗦了。当下就把芳子和芳子一家人都简略介绍了下。
二姐听完又有点担心道：
“老三，这你可得考虑好了，到时嫁过来了，户口可不好迁过来啊，没户口城里安置不了工作，连粮本都没有的”
五十六年代乃至八十年代，城填户口的人吃粮食都是定额供应的，每家一个粮油定额本，也叫粮本。居民凭粮本到指定粮店购买粮食和食用油，这叫吃商品粮，这项政策一直到九十年代才取消。
农业户口和非农业户口，就是俗话说的城镇居民户口，现在犹如鸿沟，不是考学或国家单位主动调档，个人很难转变。
“没事，我能解决”
张跃民不在意道，不迁就不迁，没有粮本就没有，马上就放开了，还愁买不到吃的，大不了多出点钱去黑市上买去，自己又不是没钱。
“一个姑娘能吃多少，咱们省省就够了”张母也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想着房子是个大问题，要结婚了，这屋肯定住不下，但她现在没说，等晚上再和老伴合计合计。
“好，行了，明年五一你姐结婚时，你回去一趟把人家姑娘接过来，我们见个面再商量你们的事”
张父一锤定音，说完就准备穿上大衣外套，去外面下棋去。
“我过完年就回去”
“啥，你还要回乡下？”
“嗯，十五之前就回”
又是一阵乱，几人都不解问道：“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还往乡下跑干嘛”
张父更是须发皆张，拍着桌子怒道：“那你回来干嘛？”
“爸，你别生气，我还是学校老师嘛，肯定要回去教学生啊”
“当老师，简单，咱们厂里这么多子弟学校，我去找人说说，肯定给你弄能进”
“不是，那不一样”张跃民不知道怎么给他们解释，难道要说答应过学生和芳子要回去的，学校离不开他，队里的事，自己也要帮着稳定，这也太扯了。
“三儿啊，你这是昏了头啊，人人都想往城里跑，你咋就还想回去呢”张母也是焦急万分的劝道。
“妈，哪个学校只有两个老师，我走了学生们怎么办，您放心，最多明年学校来了新老师，我就回来”
“要是不来新老师，你还一直守哪里了啊”
张跃民走之前，县里教育局的刘局长早就已经给他通过气了，过完年开学，会派两个正式老师下来学校，还批了一笔经费再建两个教室和老师的宿舍。
“妈，最多一年，我肯定回，好不好”
事到如此，家人也拿他没办法，一年就一年吧，很快就过去了。
张父不再理他，套上大衣出门了，儿子长大了，管不了了。
母亲拉着张跃民的手，还在劝他，见劝不动，就开始让他详细说说芳子的事，她着急啊，老大不争气到现在也没个对象，老三这有点眉目了，就想赶紧让他们结婚，她好抱孙子。
“放心，妈，到时肯定多生几个，让你带都带不过来，哈”
几句话哄的老娘眉开眼笑，乐呵呵的期待着。
“今晚，你跟我回厂宿舍睡去，我哪床位空着多”
大哥说道，家里太挤了，没地方给他们哥俩住，他自从上班后就一直住在厂宿舍里。
“带床被子过去，晚上冷，别冻着了”张母吩咐道。
聊完家常，等张父下完棋回来了，张跃民才和大哥出门去厂里睡觉。
厂区很大，晚上路面隔很远才有一盏路灯，昏黄的灯光也只能照到一块地方，张爱国夹着被子在前面快步领路，这条路他不知道走了多少遍，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老三，你变了”
“啥？”
张跃民心头一惊，看出来了。
“变得更稳重了，有主见，你以前老爸一吼你，你就怂的像个蛋，哈哈”
在张爱国的记忆中，他这个弟弟最不省心，灵活好动，天天在外面惹是生非，不是和这家孩子打架了，就是架弓射鸟打碎人家窗户。
每次都是他爸去给人赔礼道歉，人家看在大师傅的面上也不好计较，回家后，就是一顿竹板炒肉，所以他这个兄弟从小谁都不怕，就怕他爸。
今天老爷子都拍桌子了，他还敢坚持自己要回去的想法，可不就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了。
“大哥，我都这么大了好不好，又不是以前的小孩，爸也不好再打我了”
“嘿嘿，你是不在家，爸上个星期还打过我”
“你干啥了”张跃民奇道，他大哥一直都是好孩子啊，按部就班的上学，当兵，进厂，没啥出格的行为啊，小时候挨打比自己少多了。
“额，没啥不值一提”张爱国老脸一红，差点把自己绕进去了。
“说说”张跃民追上前并排，撞了撞他的肩膀道。
“真没啥，别问了”
“你不说，我明天回去问妈去”
张爱国立马怂了，问老娘还不如自己说。
“额，就是咱家还没搬楼房前，住大院时的贾老二贾疯子，小时候上小学揍过你的，咱俩报仇还和他干过仗了的，你还记得不？”
“嗯，那哪能忘，咱把他衣服都给脱光了，让他光屁股跑回去的”
“对，就是他”
“他咋了，你又和他干起来了？”
“他死了”张爱国叹了口气。
“啊，咋死了？”张跃民也很诧异，小时候干仗都只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记得贾老二他家爸妈对张跃民还不错，有好吃的碰到了也会叫他一起吃。
“去年也是这时候快过年，偷厂里钢锭被发现后，翻墙往外跑的时候，失足摔死了”
这里肯定有故事，但和你张爱国挨揍有什么关系？
“你追的？”
“不是，他是辅料厂的，我是二分厂的，都不在一个地”
“那爸为啥揍你？”
张爱国脸有点发烫，不过天黑，老三估计也看不到，哼哼解释道：
“嗯，他有个刚过门的媳妇，嗯，没了男人了，过得太难了，嗯，我平时没事就去帮帮忙，然后被爸知道了，就要揍我”
“握草，大哥你喜欢寡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