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时分,俩人终于回到了芳子家。
驮了一大堆货,再加上一个大活人,骑行三十公里,上坡下岭折腾下,这货彻底趴菜了,两条大腿颤颤巍巍的下车,大舅哥连忙扶他进去。
崭新的自行车停在门口,引来左右邻居前来看稀奇,梁把式连忙端盆水过来,仔细擦拭干净,这一路全是灰尘,泥点子,看的他心疼的不得了。
大家伙只敢凑近看看,没人伸手去摸,洗的蹭光瓦亮的车子,散发着土豪的气息。
“把式啊,你这赶了一辈子车的人,会赶这车不?”有人问道。
“嘿嘿,现在不会,以后学学不就会了”梁把式笑呵呵的说道。
货架上的东西已经全部搬到堂屋桌上,四四方方的饭桌都有些放不下。芳子和娘还有他嫂子,三人在哪细细整理。
“跃民啊,你这买太多了”芳子娘又是欢喜又是忧愁道。
欢喜的是这孩子舍得给芳子花钱,你看看这手表,听芳子说外面的洋马也是给芳子买的,派出所登计都是她的名字。
一堆布料,这得做多少衣服啊,雪花膏,哈利油,香皂胰子,这是一个乡下丫头用的吗。
愁的也是这孩子太大手大脚了,日子不是这么过的啊,这在乡下叫败家子啊。
“婶,你别担心,我有数哩”
张跃民端着一碗茶,慢条斯理喝着。
芳子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开了,钱已经花了,要也要不回来了,反正民子哥有本事,以后还能再挣回来。看看桌上的东西,外面围观的人群,民子哥这是在给她挣面子哩。
哗啦啦一群人进屋,又是一阵惊叹,半个村的人都过来了,芳子娘和嫂子,伸直了腰杆,热情的招呼着大家。
“芳子,去把买的块糖拿出来,分给大家伙尝尝。”张跃民轻轻在芳子耳边说道。
块糖,就是水果味的硬糖,不易化,放嘴里能嚼半天,这玩意不要票,一大袋两斤多才一块钱,张跃民买了三袋,在路上就已经开了一袋,给芳子一路甜甜的吃回来的。
“嗯,我这就去”
满屋的女人嫉妒的看着芳子,心里悔的不行,咱就让她给先下手了呢。亏的慌,亏的慌,不然这些不都是我的。
特别是桂枝婶,看着嘴里舔着糖的大丫,差点一巴掌拍到她嘴上去了,这死妮子还美着呢,吃吃吃,就知道吃,但凡要是争口气,还有她家什么事啊。
喧闹半天,人群拿着糖才散去,见人走后,芳子娘才揪了下闺女的脸蛋,训道:“你这死丫头,块糖你不当糖啊,给个两块意思意思就行了,你看你,两袋都空了”
“嘿嘿,还有呢”芳子傻笑道。
歇够了的张跃民站起来,把分拣好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给,婶,嫂子,这是你们的”张跃民在买这些日用品的时候,都给买的三份,确保家里女人都有,除了手表和自行车。
“唉呀,这,这咋好意思,你就给芳子用就行了。”嫂子一脸惊喜道,她没想到自己也有,寻思能在小姑子那蹭点用就够了的。
“拿着,都有都有,你还给我客气干啥呢。”张跃民指挥芳子直接塞到她手里。
“那谢谢了跃民啊”
“叔,这酒你拿两瓶,烟也拿一条”张跃民直接递给把式叔。
“唉唉唉,好好,我就接着了哈”把式叔乐呵呵的接过,这还没结婚呢,先享受一波孝顺。
“大哥,这是你的”又是一条烟一瓶酒。
“你给他干啥,他和他爸一起就够了”芳子娘连忙上前阻止道。
“婶,都有呢,我计划好的才买的”
“这剩下的,给队长叔和老爷子送点就行了”
“好好好,你想的周到,是得送过去”把式叔点点头,这孩子会做人。
“婶,这布料留一块,我送人,其余的你们做身衣服穿穿”
“也给你做一身,赶明我去裁缝那学学”
“那料子够吗?”
“够,你别管了”芳子娘笃定道。
“我呢,我呢,姐夫,你又把我忘了”角落里传来一声委屈的声音,小透明舅子伤心欲绝。
“嗷嗷,对对,你躲在里面干嘛”
张跃民拿起两支铅笔,作业本递给他,“嗯,好好学习,多做作业”
梁成觉得还是透明的好,接过笔和本子,一脸郁闷。
“哈哈哈…”
一家人笑的好不快活。
芳子娘带着女眷进了厨房,三个老爷们抽着大公鸡闲聊,等着开饭,今晚有肉。
“芳子,煮点猪肺给了大黄”
“知道了”
自己吹过的牛,实现了,大黄也算是跟着自己苦过来的,不能忘了它。
厨房里,芳子娘切着肉,感叹道:“丫头,你算是捡着了”
“可不是,方圆几里,哪个有芳子有这福气”嫂子烧着火,搭腔道。
“嘿嘿…”
“你就偷着乐吧”
屋内,张跃民看饭菜还得一会,干脆叫上大舅哥,两人去请队长和老爷子过来吃肉喝酒,没提东西,这个点大家都在外头晃荡,碰到人看到不好。
这两个人是张跃民过来后,对他帮助爱护最大的人,最初快饿死的时候也是去队长家借的粮度过的,老爷子也一直在学校里帮助他,不然你以为一个从没教过书的小年轻,能这么快上手。张跃民心里都记着呢。
人齐了,饭菜也做好了,满满一大桌,芳子娘手艺好,一大桌子菜色香味俱全,不比公社饭店里差。
长辈们上座,张跃民和大舅哥陪坐敬酒。酒过三巡,队长放下筷子说道:“跃民,你能有今天,我很高兴,但是,叔要说一些不好听的”
“叔,你说我听着呢”
“你的心意,我和你把式叔都知道,但是你今天买这些太浪费了,咱是庄稼汉,钱得省着花,你们以后还要结婚过日子哩”
老爷子喝着小酒,笑眯眯吃着肥肉,不说话也不理队长,心想,你懂个屁,还想敲打后生,这是普通人吗,这一个月说的那些话,做的每桩事,有几个人能做到。
张跃民若若点头成是,保证下回收敛点:
“叔,钱花得差不多了,想再来一次也来不了了”
队长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又舍不得这么好的瓶装酒,连忙咽下去,涨的一张脸黑红黑红的。
夹了一口菜,顺了顺,不想和这货说话了,转而叫来芳子说道:
“你得管住他”
“嗷,我,我晓得了”芳子很没底气的回道,我咋管嘛,民子哥三言两句就把我说迷糊了,被他吃的死死的。
“行了,喝酒,黄鹤楼哩”老爷子发话道。
一屋子人,除了透明小舅子,连芳子都抿了一小口,俏脸红扑扑的,像熟透了的苹果,不是人多,张跃民都想咬一口。
酒足饭饱,两瓶白酒下肚,张跃民给队长和老爷子一人拿了一瓶酒一条烟,让他们提溜回去,两人也丝毫不客气,接过就揣在怀里。
送去大门时,喝高了的队长,拉着把式叔的手说道:
“老哥,你比我有福气,芳子争气了”说完又指了指张跃民叹气道:
“你咋就不能再等等嘛,我家妮子长得快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