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基础组织很是高效,下午通知完毕,晚饭前趁着天还没完全黑,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除鼠运动。
张跃民和大黄也加入其中,整个学校前前后后,犄角旮旯也没放过,老鼠好像知道这地住了个穷鬼,战果欠佳。
厨房里大黄抓了两只,靠近大队部的厕所边上找了个老鼠洞,可惜是个空洞,张跃民和大黄撅着屁股捅咕了半天也没见个活物。
不甘心的两兄弟跑到下面村子里想搞点战利品。
一下坡,只听得,整个村庄都是狗吠猫叫,敲锣打盆,大人小孩呵斥声不绝于耳。煞是热闹。
找到老鼠洞的灌水封洞,房前屋后的阴沟地窖,出来一只,一群人大呼小叫,大人小孩追着打。更有猫狗到处乱嗅,以期吃肉加餐。乱窜的老鼠在村里待不下去,含泪纷纷往野外四散。
张跃民一直搞不明白,大黄怎么会捉老鼠,到村里走了一圈后,才发现不是大黄天赋异禀,农村的土狗居然都会。
缺粮少吃的时代,狗又不傻,老鼠也是肉啊,不能光猫吃,得抢。话说,猫狗不和,是不是因为老鼠惹的祸啊。
不明白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句话怎么来的。猫说的吗?
老鼠最多的就是在村中间的仓库,以前是祠堂,破四旧后改造成仓库,里面现在堆满了筛选好准备上交的公粮。
队长带着一群小伙子,围着仓库四周,里面放进去了村里大部分的猫,这可是重中之重的地方,不容有失。
仓库以前有防鼠措施,里面有个跛脚老鳏夫照看着,有个名称叫保管员。这时他站在大门口,指挥着群猫,像古代行军打仗的将军。
整个村子忙而不乱,各小组的组长带头,以家庭为单位,对重点部位防控死守。陷入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
张跃民感慨不已,后世的农村那有这景象,村里除了年纪大的老人,留守妇女儿童,都没几个年轻人,壮劳力。想干点啥,都有心无力。
月亮升起才暂时结束了这场全民战争,张跃民也回到学校宿舍,大黄难得今天开荤,兴奋得尾巴一夜就没放下来过,和村里的狗野到现在还没回。
累了一天,简单洗漱完,往床上一躺,没几分钟响起轻微的呼噜声。
梦中,一只大大的米老鼠凶神恶煞的从天而降,张着邪恶的大口向他扑来。张跃民眼睛睁的瞪圆,身体却动不了。
忽然,一条天外飞仙长腿袭来,似是佛山无影脚,把米老鼠一脚踢飞,英雄般拯救了张跃民。只见它披着猩红的斗篷,直立叉着腰,酷似杰瑞,对着飞向天际的米老鼠,哈哈大笑。
得意狂笑后,转脸瞅瞅床上的被救者,张跃民一窒,这他么不是他兄弟,大黄那狗东西吗。
天边隐约传来不甘的声音:
“我还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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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梦,清晨醒来的张跃民又在发懵。出门喊了声大黄,只见那货四仰八叉的躺在窗户下,呼呼大睡,那有梦中英明神武的样子。
“衰样”张跃民平衡了,没心没肺耻笑道。
早餐依然是米粥配咸菜,张跃民已经习惯了,吧唧吧唧吃的香甜。吃完一人一狗又一步三摇的向村里走去。
出工的人早就下地去了,村里只剩下些老幼,队长安排在家做些铺鼠的笼子机关。
张跃民蹲在一个大爷旁边看了半天,惊叹不已,这些农民不光会干农活,旁的手艺也不差,石匠木匠的活好像都会点。
就说现在做的这鼠笼子,就地取材,用些木头竹子,削削蔑蔑,口里和张跃民搭着闲话,手上不停,三两下就成型了。
眼睛告诉张跃民很简单,上手试着做了一个,奇丑无比还编不拢,大爷笑呵呵把材料往后划拉,说啥也不给他再弄。
无趣的他只得继续在村里溜达,像个街溜子。转了一圈,看到每个人都在忙乎,自己这么闲,像是在犯罪。
反思过后准备去找队长要队部的钥匙,去找找看有没有最新的报刊来研究研究。
家里没在,队长爹告诉他在稻场碾谷子。稻场在一个小山丘顶上,出村子穿过菜园和一片竹林。
稻谷从成熟收割到脱粒进仓库,过程十分艰辛,不光累,还得抢天时。越是大太阳越是得抓紧抢收,天凉了阴了才是坏事。
张跃民找到队长的时候,稻场正是忙的不可开交。分成几块区域,碾谷的,扬尘的,晒场的,堆草垛的。这时候没有半点机械,全是靠人工一把汗一把汗的干出来的。
梁队长戴着草帽正赶着一头黑色的水牛拉着石滚,绕圈碾压着脚下的稻杆。看到这小子来了,也没停,直到把这一铺的都碾完,才拉着牛过来。
“怎么了,跃民?”
“叔,我想进队部找点报刊看看”
“来,帮我把撂头下了,让牛歇歇”梁队长直接抓丁干活没理他的话。
这活张跃民以前干过,牛的肩颈上有个粗木头做的撂头,成交叉形状套住,全靠这个物事带动石滚动,一个石滚最低的都有几百公斤重。
来到草垛下阴凉处,两人合力卸下撂头,牛身上全是汗。队长拿下草帽一边给牛扇着风,一边给张跃民说着话。
“梁老师给检查了村里这几天不舒服的人,还没发现有这病的”
“今天一大早我就让你会计叔去公社报告了”
“你要是没事,就和梁老师一起去看病,老爷子年纪大了,难免有个眼花的时候。你帮衬着点”
张跃民只得点头听着,队长以前很少给他们这些知青说队里的些事。可能觉得这几天这小子表现不错,有意和他商量商量。
被抓了壮ding,张跃民也没不乐意,拿起家伙事就上,毕竟以前做过,没有太生疏。
众人一起干活的气氛也挺好,中饭是干粮就着开水对付,哪怕离得这么近,也都没回去吃口热的,天气好,都舍不得。
下午最后一粒稻谷收进箩筐里,队长宣布收工,计分员过来计算完工分,一群人挑着满满的箩筐担子走在田埂上,踩着晚霞回村。
卸了担子,张跃民累的像个孙子,和大黄并排坐在仓库的门槛上,吐着舌头,气喘吁吁。
年轻是有劲,不代表你会干活,明明他们有些年纪大的,做的比张跃民多了去了,现在却还能谈笑着回家,没事一样。
“钥匙在会计哪,他才回来”
张跃民咧嘴揉腰时,队长过来把钥匙丢给他,顺便解释了下。
“别给我翻乱了”
“诶,晓得咯”
“到我哪吃点?”队长客气道。
张跃民一听马上坐起来,还有这好事,连忙道:
“好,好,我也想婶子腌的咸菜了”
“………”队长无语的看着他,我就客气一下,你小子倒是打蛇随棍就上了。
两人一狗向队长家走去,队长突然想起来,前两天不是给过这小子两把咸菜。
“啪”
张跃民后脑勺突然挨了一巴掌。
“有个坏蚊子,帮你打死了”
队长一脸风轻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