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花录正文卷第123章为我写诗赵月儿柔情万端,更兼步步紧逼,叫李鱼深感为难。
他瞬息千虑,到最后仍只有一句“快刀斩乱麻”,当下鼻子哼出冷笑,斩钉截铁道:“无法自拔?莫非你以为我会感念你的恩情?你真是自作多情!
你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既然知道你魔音宗主的身份,你我之间,已然没有恩义可言!
自古正邪不两立,你我立场不同,追求迥异。纵然此刻把酒言欢,转身便要分道扬镳。
赵月儿,我管不了你是真情还是假意,总之我一概不受。
好歹相识一场,李鱼奉劝一句,不必在我身上费心劳神,更请不要丢人现眼,失了魔音宗主的身份!”
赵月儿拍手笑道:“好,好一个李鱼!”
“你若是恼羞成怒,不妨现在就杀了我。李鱼立志除魔,如果你今日放过了我,待我修为增进,却要忘恩负义,将你送入无间地狱!”
“嘻嘻。”赵月儿眼角眉梢都是笑:“都说了,不许和我演戏,鱼弟弟,你真不听话。
这世上,怕只有我一个,才是你的知己。依我看来,你是个迂腐的人,却又不是个迂腐的人。
世人已然泯灭正邪之别,你却定要行侠仗义,此为迂腐。十大门派与六大邪派势成水火,你却自有定论,不会拘泥于世俗愚见,此为不迂腐。
我这个魔音宗与其他邪派有所不同。魔音宗之人,对攻城略地没有兴趣,对杀人放火也没有兴趣,只是因为痴于音律,行事怪诞偏激,又有仙音宗从中作梗,这才被世人视作妖孽。
论起罪孽深重,魔音宗倒要对十大门派瞠目结舌,自愧不如的。你瞧那仙音宗,仙气飘飘,道貌岸然,其实不知道多少龌龊呢!
想来你心内已有判断,所以于魔音宗也没有什么恨火,又怎会忍心杀我呢?
你要是真那么恨我,如何肯与我同座一席,谈论这许久呢?”
赵月儿智慧过人,心思剔透,李鱼那点小心思在赵月儿面前真是不值一提。他只有现出苦笑:“赵月儿,天下英才如过江之鲫,你为何定要纠缠我这条傻鲤鱼呢?”
赵月儿莲步轻移,将李鱼费尽气力拉开的距离,轻易又贴近了,于李鱼的局促不安中,吐气如兰,情意绵绵:“这一颗雪玉澄心丹,于我没有任何用处。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你先接了过去。
至于你拿了丹药后,是立刻吃下去,是立刻丢出去,还是先收起来慢慢考虑吃不吃,都随便你,反正与我无关。你领情也好,不领情也罢,同样与我无关。”
李鱼忙不迭缩手后退,却听赵月儿忽尔冷笑道:“她仙音宗唐柔雨送你的衣服,你就毫不犹豫接下。我魔音宗赵月儿送你的丹药,你就百般推却。
厚此薄彼,只是因为她是美人,我是丑女吗?果然男人都只知用容貌看人!
是谁当初振振有词,说什么‘天劳我形,吾逸吾心以补之’来着的?全是骗人鬼话!”
被赵月儿空口白话冤枉着,李鱼脱口反问道:“你是什么丑女?将美人摄魂诀随身携带的丑女吗?”
赵月儿噗嗤一笑:“鱼弟弟竟以为我是个美人吗?我真是荣幸之至。那你不妨说说,你心中猜测,是我更美一点呢,还是唐柔雨更美呢?”
女人总爱牵三扯四,思绪天马行空,令人不可捉摸。
这个道理,李鱼在云来镇秋鸣山之时,便已有所领略。只是他想不到,赵月儿这等卓绝人物,竟也不能免俗。
眼见赵月儿咄咄逼人,还不知要说出什么不可理喻的话来,李鱼心中发怵,索性把心一横,伸手抓过雪玉澄心丹,一口往嘴中吞下,心中顿觉痛快:“不就是想让我吞下此丹吗?现在如你所愿,再不必东拉西扯了吧!”
赵月儿分析火玄珠的隐忧,李鱼深有同感。既然此丹有所奇效,李鱼自然也乐得一试。
而他之所以如此矫情,诚如赵月儿所说,是因为“最难消受美人恩”,无法回应赵月儿所求真情。
但赵月儿不依不饶,李鱼推辞不得,索性不再拒绝,直接将丹药吃下。
至于所欠恩情,以后再行弥补吧。
倘若赵月儿从头到尾一片真心,一片苦心,他所亏欠的,又何止是今日的赠丹之情呢?
赵月儿心满意足,瞬时坐回位置上:“鱼弟弟,这才乖。你早这样,哪里要这么多废话?你瞧你,简直把我当成蛇蝎,还不赶紧坐回酒桌旁?这些好菜可都要凉了。”
李鱼吃人嘴短,只好依言照做,闷声喝酒吃菜。
赵月儿轻轻抿了一口酒,笑道:“鱼弟弟,你吃了我的药丹,只怕心里要过意不去了。这样罢,我提一个要求,你满足我之后,你就不欠我什么了。”
“你……你又要想做什么?”李鱼借着酒意才平缓下来的心湖,又因为赵月儿的一声轻笑而涟漪不断。
他实在想不出,赵月儿会提出什么样稀奇古怪的要求来。
此刻丹药已然吃在肚中,若是赵月儿强人所难,他将再次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只怕永世都难以心安了!
赵月儿眼含笑谑,透出鲜亮的光芒:“别这么紧张,鱼弟弟肯定又在瞎想了!难道说,你以为我是要挟恩图报,请求你亲我一下?亲我十下?”
“砰!”
李鱼手中的酒杯竟尔把持不住,轻轻摔倒在酒席上,酒香四溢,将慌乱霎时布满整个大厅。
便连窗外无情冷月,似乎也贪嗅美酒,将月光急急凑将上来,来回逡巡着李鱼与赵月儿的脸庞。
“哈哈哈。”赵月儿双掌猛拍桌面,笑声酣畅淋漓,差点喘不上气来:“鱼弟弟,天不怕地不怕,居然被我一句话给吓到了。哎呦,哎呦,我真是……宋爷爷对你多服气啊,但今天要是见了,也一定,一定……”
李鱼心慌意乱,将酒杯扶起来,强自镇定:“赵月儿,你不要和我开玩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你心里也该有数。”
赵月儿对李鱼的警告置之不理,笑声不绝,将李鱼孤独搁慌乱之中。
半晌之后,赵月儿方才止住了笑,却犹自大口喘气,道:“什么有数没数的,忒也可笑。
我只是想要你为我写一首诗,这要求过分吗?
你不是疏影阁传人吗?你不是锦绣才子吗?让你即席赋诗一首,怎么就为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