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庞大且漂浮在虚无中的青色碎块上,一个衣着简朴的男人抬头看向自己的上方,那如溪流不断变化流淌的时空碎屑里,一道黑光忽然跃出了无数快速移动的流光,最后又消散殆尽。
那个男人看了一眼发生的异象就继续向前走着,很快就来到了碎片的背面……这里没有具体的方位,如果以自身为起点建立坐标系,那这个男人所在的碎片也就没有正反一说。
即使这块碎片本身虽然长宽有着八百万公里,但所处的空间并不稳定。空间坐标意义并不大。
处于裂隙之间,总会让人慢慢失去对时空的感知能力。
那个男人抬起右手,那只手很快转变成为透明,接着犹如墨水滴入了清池一样,那只手里有忽然有一黑点不断扩大接着散开,把整只手都完全染黑。
那只漆黑的手里有微弱的火星闪烁,紧接着无数湛蓝电弧涌现,与火星接触之后炸裂成了宛若星云的雾状异象。
最终化作纯粹的光与热射向了上方的时空洪流中。
直径有八百万公里的星体无法承受那个男人释放光束的余威瞬间碎裂,而那道纯粹的光束扭曲了部分时空洪流,进入到了裂隙之外……
“刚刚那一下就用了三百年啊……”
那个男人用低沉难听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感慨,很快一道黑光从时空洪流里跃出,来到了他的面前。
黑光散去,一个青年人说道:“真是忙啊,一觉睡醒之后居然累计启动快一万多年了。”
截光刚刚进入到这里的裂隙难免开始抱怨,而那个男人则平静说道:“你找到他了?”
“肯定没找到啊。最多也只是有些眉目,毕竟他总算是再次启动了。希望这次没有那么快就死掉……话虽如此,等找到他的时候,无明流只怕已经变成了别的东西了吧?”
男人看着截光,不是很想回答这一问题。
“我还是那句话,只有你所说的那个人才能用无明流,你没有资格也没这个能力。更何况如果我猜的不错,无明流也已经因为那个人的身死彻底消失了。”
“就算我找到了天行大陆,你回去既抗不过天道法则,也打不过你们的后人,这怎么抢?”
那男人还是没有回答截光的问题……二人相识一万多年,但这种情况时常发生,毕竟他们不是朋友,只是达成了某种协议的伙伴。
截光知道自己话多惹得对方不喜,但他也不在意这些,只是感知到了什么随意吩咐道:“他又启动了……你在裂隙里呆了这么久也是闲着没事,再创造个小宇宙玩玩呗。”
那男人看了他一眼,似乎嫌弃他废话太多,抬手就是一道直径约有三十万公里的光柱轰在了他的身上。
本能摧毁一颗太阳的诡异手段对截光而言并不是什么威胁,因为这道光柱蕴含着特殊规则,是把他送往彼岸的桥梁。
截光化作一道黑光融入纯白的光柱内,以极速离开了此处裂隙。
一切再度归于寂静。
……
……
南行的神魂陷入到老剑鬼以大神通创造的幻境里,用平和强韧的精神以及修道者本就不俗的耐力忍受着漫长的痛苦。
劫灭剑道的传承在真实世界所消耗的时间并不多,但意识经历了多少时间却是因人而异。而老剑鬼给南行定下的期限则是百年。
经历了百年的折磨而保持清醒,南行才有资格进入下一阶段。
劫灭剑道固然是天行大陆最顶级的传承,有着最严苛的传承条件,但老剑鬼完全不担心南行在第一阶段就被淘汰……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天生剑体具有某些常人无法拥有的精神特质。
这些异于常人的精神特质足以让天生剑体们渡过针对精神层面的折磨和特殊手段。
传说一位名为言如玉的剑阁阁主,她的丈夫就是剑阁最早有记录的天生剑体,那是一位不太亲人的大人物。
此后剑阁陆续收入山门的天生剑体,多少也有类似的特点,比如性情冷淡、做事果断、薄情寡义之类的。
南行总会表现出一些愚钝,应该也是天生剑体的生来就有的精神特质。
劫灭剑道的传承是件枯燥无味的事情,南行在幻境里体会了千年的痛苦才彻底醒来。
他皱眉看了看天空,又轻微的运动了一下身体。很快从虚无痛苦的状态里转变恢复正常,毕竟已经有过许多经历了,不管是适应身体还是心态的调整自然得心应手。
但开口说话仍然需要一些时间,在这期间南行默默运转真元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过去片刻,他才对老剑鬼说道:“飞升的意义就是把人变成一个身心无痛之人?”
老剑鬼相当满意的说道:“不,飞升渡劫的意义只是自己选择是否突破天人之间的那道界限而已。当然,让身心都感受不到疼痛,这本就是修道者毕生修行的功课之一。”
这确实是事实,修道者追求长生和强大,就是为了摆脱肉身腐朽乃至伤痛生死之苦。内心也要经过磨砺抵达看淡生死,只有如此才不会因为某些事情感到心痛。
南行默认了老剑鬼的说法,接着问道:“可以开始下一步了吧。”
老剑鬼轻微弹指,数道黑色电弧在南行的发丝间炸开,一道如雷击木一样的烙印在南行身上浮现,随后无数有关劫灭的奥妙灌注进了他的识海里。
这是最简单粗暴的传功,但仍不失为是一门大神通。
老剑鬼之前凝聚的那道漆黑小剑就是他一身修为精华的奥妙传承,以烙印形式给予南行,只要他想就可以开启烙印修行传承……这自然是天道门的绝学。
两万年前元壶真人在天地末法之时苦思如何保留文明火种以及无数宗门的传承,因此创立了此法。
但只有历代天道门最强者才有资格学习这一法门,毕竟要学这种几乎无代价传功的道法本身就有极高的要求。
漆黑烙印只是开启一瞬,南行就感受到一阵头晕目眩,但他仍然可以快速消化老剑鬼的修为精华,最后问出了一个自己老早就想问的问题:“前辈,你为什么不做几本剑谱,这样不是更方便传承吗……”
老剑鬼心想这人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他很无奈的回答:“想学劫灭必须要经历飞升之苦,这东西我怎么放进剑谱里?就算能留给后人,没人盯着指不定就把自己玩死了,那我传承给谁去。”
“劫灭的剑法部分是可以传授,但不理解这东西的意义怎么发挥真正威力?”
老剑鬼懒得再理会南行,而是看着远方的天行山问道:“成婚之后打算去哪,回无相宗?”
南行说道:“此地事情结束以后想带着妻子侍候家里父母几年,等境界够强了再去南海给师父他老人家帮忙。”
“你家里又不是没人了……回去看父母搞不好还会给家里带来麻烦。”
南行挠了挠头无奈的说道:“修道至今没为父母尽孝,再不回去只怕就用不着我了。”
老剑鬼不屑的嗤笑一声:“很多年前我还在问道山,那时候天玄是我小师侄……有次过年我问他为什么不回去,他说修行大道自然要了断尘缘因果,哪怕不再与血亲相逢也无所谓。”
“知道他们无事就好。”
南行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最后也只是腼腆一笑说道:“我可做不到这些。”
老剑鬼晃了晃手表示对南行的嫌弃,接着他嘱咐道:“我大概还有个十来年能活,你好好修行,在我死前领悟劫灭……等你领悟劫灭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南行看着老剑鬼迟疑片刻,他抬起了手开始运转真元,随后掌心里有数道漆黑电弧炸裂凝聚成了一抹漆黑的雷电。
老剑鬼本来看向别处的注意力瞬间被南行掌心的那道黑色雷电吸引,只此一眼他就知道这是真正的劫灭,而不是天生剑体以剑意拟态形成别的东西。
“好!”
老剑鬼难得两眼放光的夸赞了一声,紧接着他也释放出了劫灭剑意。
出乎南行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的是:老剑鬼这一剑是斩向他的。
两道漆黑的闪电在碧蓝的晴空下猛的撞击在了一起,紧接着一阵又一阵狂风开始扯碎白云,从天空坠落的空间碎片开始灼烧大地,一道道电弧在地面上刻下了污秽的烧灼痕迹……
一切沾染到漆黑雷电的生命还未燃烧就彻底被分解成了一团灰烬,因为其最本源的生命力已经被彻底夺走了。
最初的一剑,甚至吞噬了天光,给这片天地降下了夜幕。
此时正位于天行山的人们发觉天色巨变,而远方传来了令人窒息的狂暴震动,和数不尽的寂灭气息……
“怎么回事?”
“哪位前辈在此斗法……”
“那个老魔头被谁拦下来了……”
……
只是瞬间,位于天行山的修道强者们都察觉到了老剑鬼的存在,但他们没想明白是谁在对抗老剑鬼……
直到一道漆黑剑光划破虚空,众人纷纷看向那里,看着南行从漆黑剑光之中脱离,他手中正不断释放劫灭剑意。而老剑鬼就在他身旁不断出剑,一道道剑光如水蛇似的无孔不入发起攻击。却又被南行那风雨不能进的剑术给一一破解……
二人用的是同一种剑意,却演化出不同的状态:南行手中的漆黑雷电如山如水变化万千,而老剑鬼的漆黑雷电却是纯粹的仙剑洞穿一切。
南行手里的剑意毫无固定的形态,如流水环绕全身的同时又可以在恰到好处的时机化作锐利剑光刺向老剑鬼。
一老一少两位当今乃至未来的剑道至尊以同一种剑意演化的剑法依然抵达极致。
剑阁众人乃至剑尘目不转睛的看向天空,深怕错过任何细节。
白真人等一众修道强者则是神情略微复杂,都在思考要如何收场……
只有北方还留在道台里慢慢修行,不受外界动静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