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从未从典籍中看过与修道者如何成婚相关的记载,因为他已经认为自己这辈子是修独行道的。
大道独行,不必相伴。
只有如此,才能抵抗住漫长生命里许多事情带来的影响。
然而当他要成婚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如此景象。
清晨他与北方在各自宗门氏族的安排下进行清洗更衣焚香,随后二人一同礼祭天地。
他们在谪仙宫的长生树下,在大乘至强者白真人的面前一步一步完成这礼祭应有的仪式:斟酒祭拜,点燃香炉、跪祖师像与先祖牌位……
再由白真人亲自为二人佩戴北氏宗族特有的饰品,没什么玄妙寓意,单纯是祝福夫妻二人能白头偕老的世俗传统。
男方的饰物是一块玄寒玉佩,而女方的饰物是一根由天外玄冰所打造制成的发簪。
这场礼祭本身是无相宗和玄武北氏商讨下的产物,因此流程中有着双方传统混合在一起的部分:比如本该是北氏族长为二人佩戴饰物,但却改成了白真人。
成婚的二人穿着服饰大多是红色为主,镶有金边以及各种珠宝。白真人也不再是那身简单的白衣,而是换上了一身极其罕见,制式是一百多年前才有的华服。
佩戴好了饰物后,在无相宗长老与北氏长辈的注视下,白真人向长生树祈福。而祈福后长生树会往特制器皿内滴落两滴露水,最后由白真人把器皿中的两滴露水各自点在大婚新人的额头上,如此才算结束。
接着是诸多宴客到来,如玉峰峰主白千道、玄武北氏族长北川带着南行与一众同门和北家的长辈们在山道入口亲自负责接待。
天行山是远古大能以仙家手段特地改变天地创造的宝地,而位于其山顶的谪仙宫更是奢华至极。整座大山早已失去了所有的自然植被,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阵法与拟景法宝等特殊法宝。
那些法宝构造的景象,近似实物。
至于山顶处的谪仙宫长宽皆为三公里,宫殿中心更是种着一颗长生树,生长四万载仍不死不朽。
传说,天行山本身就是一件为了维持长生树存在的特殊法宝。
哪怕此地归于皇族,但对修道界而言也具有别样的意义。毕竟是远古传承下来的仙地。而且因为天行山自行运转维持的阵法,季节对此地意义不大。
季节的寒冷本就对修道者而言没有意义,更何况天行山的阵法开启,在山道入口接待来客的南行没感觉到多少冷风。
他清晨就被白师兄带出来接待客人,接着就意识到应付观礼是有多么麻烦。
这次他与北方的成婚,北氏的亲朋好友肯定要来,接着就是与无相宗交好的道友,再是因绝剑仙萧青云而来的各路人士。最后就是受到请帖的诸多宗派……
从清晨开始,天行山周围就有各种飞舟异象不断降临,北氏宗族子弟还有皇都朝堂一些官员好歹还是乘轿子来的,之后就是各类修道者登场引发剑气宝光。
南行作为新郎自然是会被人问候几句,但来客们更多的重心还是在礼敬同为接待者的白千道和北川。
大乘至强者亲自接待,不说别的,能沾沾高人的仙气也好。
北氏族长一样是前辈高人,自然会不自觉的敬而远之。
南行有些庆幸人们的热情与敬畏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他不需要跟师兄还有北川族长一样与人进行各种寒暄。
偶尔会有用剑且崇拜绝剑仙萧青云的宗派使者会特地向他请安,那他也只能应着。
接待来客的一个小插曲,那就是来自剑阁的几位青年没有跟南行进行任何交流,而是单方面的说他们会向他请教一番。
以及之前在问道山见过的那位掌门没有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快到中午时,待登记过的客人都赴宴了,白千道就在山道入口处北川又聊了一会儿。而南行想到个问题,他对二人插话问道:“要是有没登记过得客人想来怎么办?”
白千道说道:“不亲自来的人,是不是客人自然是主人说了算。”
“但师兄,天行山不是皇族的地方吗……”
“小师弟,别那么钝,做事要看情况的。”
……
作为新郎的南行被白千道和北川带上了山,随后他在众多侍从的接引下来到了谪仙宫中心位置。在长生树前是他与北方的席位。
部分身份极高的客人其位置也是围绕着长生树所在的空地里,而只有一些并不重要的来客位于环绕长生树的宫殿内。而无数仆役正往来于宫殿中给客人们提供饮食。
提供美食美酒主要是为了满足有着口腹之欲的人,而南行和北方的桌前则是两杯清水与一些小点心,再无更多的事物。
南行一回到座位,就忍不住的说道:“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北地里能叫上名号的大小宗门都派了代表,南方也一样。观海宗的人还特地跟我请安,搞得一些剑宗使者也向我请安……”
北方笑着说道:“毕竟你也是个大人物了。”
“绝剑仙唯一传人、大陆唯一天生剑体、无相宗最小的长老。”
北方说出了几个世人眼里南行身上的标签,接着又说道:“更别说剑修眼里你那深不可测的剑道修为。其他人眼里你是能从牧家手里抢婚成功的人。恭喜你出名了。”
南行饮了一口清水,很平静的说道:“大人物啊……二十几岁的人在一帮完全看不出年纪的道友面前装老成也太奇怪了,我又不是白师兄那种人,挺没必要的。”
“对啊。”
北方伸出一只手把南行身上的花瓣取下,随后那朵花化作光粒消散……
“整座山都是法宝,山里的一切风景都是神通演化出来的……也不知道创造了这座山的那位是怎么想的。”
南行看着漂浮在空中逐渐归于虚无的光粒,心想这种道法已经不是寻常的拟景,而是再造了事物的外显甚至重量……如果再深入一步,也许就可以直接造化万物了也说不定。
正当思考发散时,他的思绪最终被北方的话语给意外打断了:“相公,你在想什么呢。”
南行皱眉看向她,结果看到有人走了过来,那是云山剑派的一位女弟子。
一身素白的女子朝他们走了过来,然后行礼对南行说道:“云山剑派,剑尘。”
南行一听就觉得有问题,但他不好跟北方说什么,只能笑着回礼道:“无相宗,南行。”
剑尘向南行问道:“不知道南行长老何时离开,想请您指点一二。”
“我没什么事,看你的意思。”
“那您与夫人……”
剑尘愣了一下,而南行和北方对视一眼心想此人在想什么呢?
“啊,我走神了……如果您现在无事的话,大概过会儿就该有人来找您了。”
剑尘留了这么一句话就告退离开,而南行把北方拉到自己这边用剑意隔音对她说道:“剑尘这个道号都快被用烂了吧……话说为什么不用本名?”
北方白了他一眼心想你就是为了说这个?
她有些无奈的说道:“谁知道仙子怎么想的,你管这么多干嘛。”
“好奇嘛。”
“平常就啥也不明白,这时候就开始会有好奇心了。”
南行无奈的喝着杯中清水,然后靠近了北方随意坐着。
北方见状忍不住训道:“老实点!这地方你怎么还坐不住了?”
“无所谓啦,反正师兄祝词之前大家各自吃喝聊天。我们虽说引人注目,但也不能跟个饰品一样在这干坐着。”
南行把北方拉到自己身边,牵着她的手轻声说道:“那些伤有些疼了,想你帮忙……还有你在这坐多久了。”
“一来就看见你在这坐着。”
“你离开之后我去祭拜了玄武真祖,然后就一直在这坐着……偶尔会有一些认识的道友过来跟我打个招呼。”
南行闻言认真的看着北方说道:“你这……”
他看着那张清冷的脸,不禁想起接触过得一些事情……
“好麻烦,懒得想了。”
思考了与北方有关的很多事情,然后南行放弃了思考,而是放开牵着的手,并伸着这只手把她搂在怀里。虽然胸怀并不宽硕,但足够北方很舒服的靠在其中。
虽然一直在修道,但南行不论年龄体格都早已不是初见时的少年,北方也不再是那个比他高的少女。
二人变了很多,甚至彼此的关系也比初见那时改变了相当大。但此时南行所说的话与行为让北方有些不愿相信,但她却没有抵触他所做的事情。
这或许是南行第一次表达带有情意的态度?
北方想到身边这人如此模样,不禁笑出了声并完全放松了片刻。
南行感受着怀里承受的重量,心想这便是所谓的因果联系了。
点与点之间的联系,就是所谓的线。
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即是因果。
他与她之间的因果,推动着他做了现在的事情……
不知为何,南行感觉自己似乎理解了为什么因果越多就会越强的道理。
那是这些因果联系使自己必须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