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千仞笑道:“能伴在乔兄身旁,还有一身脂粉味道,除了阿朱姑娘,我还真想不起旁人。”
阿朱闻言吐了一下舌头,娇声道:“露馅啦!下次我可要注意把身上气味隐去才行!”又转头瞪了乔峰一眼,道:“你肯定知道此事,怎么不跟我说?真是可恶至极!”乔峰闻言哈哈大笑。
裘千仞看着一位大汉向另一位大汉撒娇,不禁打了个冷战,忙道:“两位是去少林寺么?”
乔峰道:“正是!爹爹想必已在少林寺中,我和阿朱亦想早点赶去会他老人家。”说着又执起酒坛饮了一口,随手放下,这次却没有推至裘千仞面前。
裘千仞道:“请问令尊此次报仇,可曾杀害无辜?”
乔峰正色道:“没有!我曾往天台山打听讯息,爹爹只是逼死智光大师一人,阖寺僧众无一人遇害!”
裘千仞点头道:“那便好。当日我对你说过,少林寺内的高人可以化解我留下的劲力,此言绝非虚假。你放心就是。”
阿朱忽道:“裘大哥也去少林寺吗?”
裘千仞道:“是啊,不然为何来到这里?”
阿朱笑道:“既是如此,咱们不妨结伴同往,路上说说笑笑,岂不有趣?”
裘千仞瞥了她一眼,笑道:“阿朱姑娘,你还真是乔兄的贤内助啊!这是想让我时时出现在眼前,为萧老先生增加一道保障,对否?”
阿朱易容下的黄脸并无变化,只是道:“既然是裘大哥留下的劲力,裘大哥自己解去便是了,又何必劳烦什么少林寺的高人?”
裘千仞闻言一愕,继而哈哈大笑。
乔峰亦笑了起来,转头向阿朱瞧了一眼,眼中满含感激之色。
裘千仞笑罢,肃然道:“你们放心。既然萧老先生遵守承诺,未害旁人性命,我亦会保证萧老先生的安全。若是那位高人不便出手,我自会出手化去那道劲力。”
乔峰喜道:“好,那就劳烦裘大哥了!”他放下一件心事,欣悦之下又执起酒坛,却发现坛内空空,刚想扭头去唤小二,就觉肋间一痛。
他僵了一下,放下酒坛,冲着冷冷瞪视他的阿朱苦笑道:“阿朱,今天我格外高兴,能否多喝一坛?”
阿朱瞪眼道:“半口都不行!你忘了你的承诺了?!”
乔峰讪讪道:“如何会忘?一日三碗,或是三日一坛。”
阿朱“哼”了一声,道:“那么今日喝了多少?”
乔峰露出讨好的笑容,道:“咱们打个商量,看在裘大哥份上,今日允我多喝一坛,我今后六日滴酒不沾,如何?”
阿朱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
裘千仞看着眼前两位大汉郎情妾意的模样,连打两个冷战,忙道:“阿朱姑娘,咱们能否打个商量,你换回正常装束,再来说话!”
阿朱闻言看向乔峰,乔峰亦是恰好看她。两人面面相觑一阵,忽然大笑起来。
裘千仞见此,亦是忍不住笑了。
三人又是谈说一阵,阿朱自回房中换装,只留下乔峰和裘千仞对坐说话。
裘千仞道:“乔兄,你陪着阿朱姑娘去小镜湖,可曾寻到其父母?”
乔峰道:“寻到了。不仅是阿朱的父母,就连她的妹妹都找到了……”说至此处忽然顿住,眼中闪过不渝之色,显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裘千仞笑道:“阿朱姑娘这番寻亲,看来颇有故事。”
乔峰点头道:“确是有不少事发生。”便将自己与阿朱前往小镜湖寻亲的经过讲说一遍。
原来当日乔峰与阿朱离开聚贤庄,多番打听之下,辗转来到小镜湖。不想却遇到段延庆与段正淳大打出手,旁边则有‘南海鳄神’岳老三独斗阮星竹和段正淳座下四大护卫。
两大恶人都是占尽优势,眼见便要取胜。乔峰恰于此时刚到,当即出手,以擒龙功生擒岳老三,又以降龙廿八掌击毙段延庆。而阿朱亦借此与亲生父母相认。
裘千仞听了乔峰的讲述,笑道:“听来确是颇有曲折,不过结果很好,这便够了。”
乔峰道:“正是此理。”又道:“那段延庆是个人物,虽称恶人,作恶却是不深,我本想放过他,可他与阿朱的爹爹仇怨太深,若是活着,将来必要与其作对为难,我又无法时时相护,只好下了辣手。”
裘千仞听了并不在意,他对段延庆此人无感,倒是当日在聚贤庄一声大喝生生吓死其徒弟追魂杖谭青,彼此算是有些怨仇。
裘千仞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云中鹤死后,应该剩下三大恶人,你们只遇到两个,那叶二娘呢?”
乔峰道:“这话我倒问过岳老三,据他所说,叶二娘闻听裘大哥在聚贤庄揭露她与玄慈的丑事,当时便自尽了。”
裘千仞“哦”了一声。
乔峰笑道:“说起岳老三,倒是个妙人,跟我说要杀就杀,不过要在临死之前,容许他入殓段延庆。我看他如此重义,又作恶不多,便训诫他一番,容他带着段延庆的尸身去了。”
两人谈说一番离别诸事,裘千仞忽然皱眉道:“过了这么久,阿朱姑娘还未换好装束?”
乔峰道:“是慢了一些……不好!”他神色突变,身形纵起,向着楼上一处房间扑去。裘千仞见状,在后紧紧跟随。两人来至房门前面,乔峰一掌击去,就闻咔嚓一声大响,木片纷飞间,门户洞开,露出室内情形:阿朱已换回女子装束,闭目托腮,坐在桌旁。
乔峰大喝道:“阿朱!”刚欲上前,三点绿星倏地迎面射来。乔峰鼓起两腮,一口气猛然吐出,三点绿星当即倒转而回,夺夺夺三声,钉入一侧壁上,原来是三枚闪着绿色幽芒的细针。
“啪啪啪……”随着一阵鼓掌的声音,一位身穿紫衣的少女拍着小手,从屋内隔间转了出来,笑道:“姐夫好功夫!阿紫佩服,佩服!”
裘千仞向其观瞧,发现此女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苹果腮,小圆脸,一对大眼睛灵活至极,在框内滴溜溜乱转,闪动着狡黠之色。
乔峰怒道:“你把阿朱怎么了?”说着便要纵步上前,却被裘千仞闪身抢先,来至阿朱近处,然后执起其左腕,凝神运气。
片刻之后,阿朱发出“啊”的一声,睁开眼睛。她眼中闪过一道迷茫之色,随后看清了四周,当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乔峰赶忙来至阿朱面前,将其一把搂入怀中,连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有乔大哥在!”
阿朱的眼泪不断流下,很快便濡湿了乔峰胸前的衣襟,她抽噎道:“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好痛……我明明听得见,却动不得分毫……”
叫做阿紫的少女闻言一撇嘴,道:“你少在姐夫面前装可怜了!我不过是用碧磷针轻轻刺了你一下,和你开个玩笑,何至于寻死觅活的!”
乔峰大怒,指着她喝道:“阿朱是你的亲姐姐,你怎能用剧毒之物害她?!你你你……”他声音颤抖,却是说不下去了。
裘千仞忽道:“方才那三枚毒针,便是碧磷针罢?你用它伤害姐姐,又用它偷袭乔兄,这都是在开玩笑么?”
阿紫“哼”了一声,道:“你又是哪个?我跟自家姐姐和姐夫开玩笑,干你屁事!怎么就成‘伤害’‘偷袭’了?”
乔峰喝道:“阿紫住口!不可对裘大哥无礼!”说罢紧张地看向裘千仞,眼中隐含恳求之色。
阿紫一怔,忙问道:“您就是裘千仞裘先生吗?”
裘千仞道:“不错。正是在下。”
阿紫双手一拍,露出灿烂的笑容,道:“哎呀,真的是你!我都听姐夫和姐姐说得耳朵起了茧子啦!说你当日在聚贤庄如何翻云覆雨,说你武功手段如何了得,总之便是了不起的大英雄、大豪杰!”
裘千仞道:“乔兄和阿朱姑娘真是谬赞了。我哪有那么好?”
阿紫眼中亮晶晶的,充满崇拜之色,道:“在我看来,你比他们说得还好!就凭你方才用手一抓,便解开碧磷针之毒,还能无视我在姐姐身上涂抹的毒粉,我对你就四个字:佩服之至!”
一旁的乔峰和阿朱闻听此言,俱自大惊,阿朱忙从乔峰怀中挣脱开来,退后两步,惊慌问道:“大……大哥,你没事吧?”
乔峰暗自运气,并未发现异常,这才松了口气,又上前牢牢搂住阿朱,和声道:“没事。裘大哥神通广大,想必将那毒粉化解了。”
他安慰好阿朱,自己却是越想越气,大喝道:“混账!”便要向阿紫扑去,却被阿朱紧紧抓住衣袖,后者一对泪眼之中,尤带乞怜之色,看得乔峰又是怜惜,又是愤怒。最后他只得叹息一声,停下了脚步。
裘千仞冲阿紫道:“你能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阿紫的眼珠转了两圈,道:“好啊,裘大哥你问吧!”
裘千仞道:“你想制住姐姐,跟姐夫开个玩笑,其实没有问题,只是为何不用点穴之法呢?而且你当真不知碧磷针的毒性?我方才以内气查探,发现其毒剧烈,动辄伤人性命,就算救治及时,也很容易给中毒人留下很大后患。如此对付自家亲人,不嫌太过么?”
阿紫闻言一吐粉舌,娇声道:“人家当时没想这么多啦,顶多以后注意就是。”她说着凑到裘千仞近前,挽起他的右臂弯,来回摇晃,道:“裘大哥你大人大量,就别跟我一个小女孩子计较了,我……我从小没有爹娘教养……”她说至此处,大眼睛迷蒙一片,泪水便如连绵的珠子般,不断从她白玉般的脸庞滚过。
此时阿朱已收拾好心绪,见到阿紫如此可怜之态,不禁触动心事,叹息一声,又对乔峰使个眼色。
乔峰略微犹豫,出声道:“裘大哥,阿紫还小,不如……”刚说至此处,就听“砰”的一声,阿紫倒飞出去,直接撞碎一处桌案,最后身子贴在墙上,慢慢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