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零点看书 > 其它小说 > 瞬间1 > 过年

过年

年二十三扫棚,那天她学妈妈的样子,用毛巾系罩着头。把笤帚绑上木杆扫,有碍事的地方,她还要站在凳子上扫。贤贤干活有一种快乐,不觉累。娘只要坐在那,不用忙。因为有娘,就永远保持一份童真。三哥曾说:爹娘在,那才是家,家的感觉完整完美。
过年要点灯。这是常道的活儿。
常道挂起自己做的灯,年前年后有八九天,大红灯笼高高挂在灯笼杆上,崭新灯笼穗在风中摆动。杆子上端,有横梁钢环,穿着绳子,可以升降。杆子原先放天线,后来闭路电视接线入户,就做了灯笼杆。如果风大,还是挂矮的旧杆上。旧杆矮,看得清,照地亮。过去的灯复杂多样,很多人家有转灯。转灯得用蜡烛,利用蜡烛燃烧的热量产生风,形成动能,驱动灯里面的人物、风景旋转。灯外层的纸需是透明的,它只是挡风的,看得越清越好。灯形一般是多棱体,可以分4-6个框面,构成独立的画面,里面转动,给人以变化的一幅幅画。里面的活儿是关键,画工的精细需要技艺和时间。有的人有好材料,也为省时间,剪贴现成的画。蜡烛一宿得换两三次,点不到天明。后来用电灯就省事了,但是不能转,只是“普通”的灯。也有能人,加小电机,带动里面旋转,速度控制可是大学问,一般人弄不了,所以没有兴起。过去,灯的底下,多有几个小孩,在那拆小鞭儿,然后到别处放。
如今过年,没有散放鞭,没有孩子游走。成挂鞭炮都集中在午夜,叫辞旧迎新。放鞭是图吉利,要个喜庆,也是驱邪,只剩了这一点意义。这让人不得不做,到点儿走走这个形式。有这样心理的,一定看准时间,到点鸣放。地点选在大门口,或在过道。
过去大伙儿抱怨鞭炮声吵,让人看不好电视。现在,听鞭炮也连不成片,常道出去倒水时,往远处听,街里还像模像样连成混响。礼花在西边的空中开放,红的,绿的,一束灭了,一束升起。大道上有几户放完鞭的男人,仰头远远地看。
以往过年,常道要找一张纸写菜谱。菜谱不能写在台历上,犹如饭店里给厨房下的菜单,备菜要用,炒菜时要看。准备时忘了什么要拿过来看,掂对什么要捏在手里,这张纸弄湿了弄油了,但是不坏,用到所有菜出锅上桌。一家人欢天喜地吃着菜,端起杯,说祝酒话,饮料也能代酒,其乐融融。
现在人少了,菜得少做,剩了得吃几天,不如每顿现做吃新的。
玉芝做菜,做了先放在碗柜上,摆双筷儿。
然后玉芝端菜上桌,上饮料。
儿女们回家,唤起双亲的喜悦,那是多子女的幸福快乐!
那时,常道总是笑眯眯的,嘴里叨咕着,到仓房取吃的,一样一样,慢慢核计,准备年饭。泡蘑菇、木耳、海米,分工,择菜,他手里一根一根捋韭菜,去泥掐烂叶,洗好控水。
玉芝洗水果,缓冻梨、冻柿子,上糖块、瓜子、花生。儿女都愿吃花生,过去是扒完皮儿的,可以做一道菜,可是往往没等到做菜,就已吃得差不多了。每当接到包裹,儿女们就着急拆开,就尝尝,吃了又吃。常道总要说,那是你奶奶亲手扒的,一个一个挑捡,才给邮来的。玉芝说,不用她邮,咱们自己买。常道说那能一样吗?玉芝说有什么不一样?后来买带皮儿的,炒出来,边扒边吃更香。
压岁钱,装上红纸袋。她舀米和面。她开心,笑意洋溢在脸上。
…………
现在过年,常道亲自和馅,他和的馅味道好。以前玉芝和馅,也要常道闻一闻,说好才好。常道和完馅,端起小盆儿闻了闻,“行了。”又拌了拌,“差不离了。”
看一阵子电视,开始包饺子了。人少,馅也没多少,面也没多少,“包饺子快。”
在电视里敲响钟声前,玉芝掌勺下饺子,点水三次,看饺子漂起来,鼓起来,捞出盛到几个盘子。碗柜上摆了,上桌开吃——这才是年夜饭。
后半夜,炉火早熄,各家不敢压煤,怕一氧化碳中毒。这年的阴历照往年置前,除夕是一年中最冷的天,后半夜又是一天气温最低的时候,外边零下三十多度。屋子在降温,一晚上烧的热乎劲渐渐冷却。玉芝醒了,拿自己的棉袄给春生盖上,把常道的棉袄给常道盖上。看春生佝偻着腰腿,她又把自己的棉裤压在春生被子下面的地方。
妈想儿女。人老了,经常夜里醒,尤其是在年节。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