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宥瞬间明白了梅胤雅的意思!
“少坊主……你当真……这是占我便宜?”陈宥这话问得底气不足,声音有些发颤,“要不你还是想想别的主意吧……”
“我不!你若想从本姑娘这知道玲珑坊的秘密,就照办!”梅胤雅没想到刚才气势强劲的陈宥,在她提出主意之后,竟瞬间被反手轻易拿捏!于是乎,尝到甜头的她,配合着欣喜带来的身体微震,挑衅起陈宥来。
男女授受不亲,若是照办,这事儿传扬出去,陈宥如何面对婠;可若不照办,好不容易摸出的线索,就断了……陈宥彻底陷入了被动。
“真的不能想想别的主意吗?”陈宥弱弱的问,尽管他知道希望渺茫。
“没得商量!”梅胤雅这一把捏住了陈宥的软肋,岂会轻易松手,“拿出你先前应约赌局的痛快来呀!”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在短暂而激烈的思想斗争和自我说服之后,陈宥忽地握住梅胤雅的手臂,把她拉到近前,在她白皙光滑的面颊上,快速用唇轻碰了一下,随即弹开几步,生怕别人看见。
陈宥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梅胤雅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结束了。她白皙的面颊上飞速泛起两团红晕,暴露了她少女怀春的小心思。
“现在,可以告诉我关于若明夫子的事情了吗?”陈宥羞怯地不敢正视梅胤雅,自然没有发现她脸色的异状。
短暂的沉默。
“这个若明夫子……”如了愿的梅胤雅心中窃喜,如约向陈宥道出了若明与玲珑坊之间的往来。
信王将官方学堂的选址定在钧州,自然是有他的用意的,他看中的是钧州的相对安定和商业繁荣。欲富国强兵,必发展经济!更何况钧州人还擅长手工业,从那些轻甲机巧的精密程度,便可窥其一斑——当然这一切,都来自李玄忠的奏报。加之信王钦点乾陵阁阁老黄道彰来坐镇学堂,既是为了让其远离朝堂中的议论,也是为了发挥其识人用人的长处,为襄国培养更多更好的人才。
学堂设立初期,经营着玲珑堡的梅贞卿得知其背后的推动者后,自然想与学堂攀附关系。不过黄道彰是个相对古板的老学究,不善关系往来,虽然他曾与梅贞卿有过一面之缘,内心也并不抗拒与玲珑堡交善,但是几次拜访交互下来,他都被学堂内的各种事务给缠住,接待事宜只能临时分派给堂内的夫子处理,硬是给梅贞卿留下了冷冰冰爱搭不理的印象!
就在黄道彰发愁如何改善与玲珑堡的关系时,若明拿着一封带有信王印鉴的推荐信来到了学堂。推荐信中,大致介绍了若明所擅之术,以及为何要将其推荐至钧州学堂。其中最有深意的原因便是“钧州军民不擅马术,若遭骑兵袭扰,有覆灭之危。然若明擅马,可借其长补钧州之短,解覆灭之忧……”字里行间,不难看出此信出自李玄忠之手——毕竟大破钧州无义,知晓钧州军备弱点之人,便是李玄忠。
虽然李玄忠在学堂安插眼线的意图明显,但苦于手下无人的黄道彰,不得已将玲珑堡的调停事务交由擅长于此的若明接手。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这个若明办事颇有章法,学堂与玲珑堡的关系,渐渐热络起来。经过数番试探和确认,黄道彰发现若明这个眼线并不是来暗中作祟,扰乱学堂的,便渐渐放手让他全权负责与玲珑堡的往来。
黄道彰此举,既避免了自己留给玲珑堡拒人千里的印象,也使得自己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培养人才的主业中去。只是对于若明,黄道彰始终保持着一丝戒备,更是着力培养了得意弟子若均来分担学堂的事务。
可是若明明知黄道彰对自己怀有戒备,保持距离,可他却没有丝毫的怨言,只管顾好手头事务——该往来往来,该授课授课,波澜不惊。于是,黄道彰与若明,表面上是主从关系;背地里,却是泾渭分明,秋毫无犯。
这种界限分明的关系,令黄道彰甚是舒适;而若明也充分依赖这种关系带来的空间,默默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或者应该说,李玄忠交给他的任务。
任务内容其实很简单——作为李玄忠给梅贞卿传达指令的传声筒,以及处理相府涉及钧州事务的接头人。
“少坊主是如何知晓的?黄阁老又是否知情?”陈宥虽然知道若明藏着秘密,但是听完梅胤雅定调的结论之后,仍显得有些将信将疑。
“呵,”梅胤雅一脸从容,“你可别小看了老梅和我的‘薄凉毒药’!”
陈宥无法反驳。梅胤雅的声线、体态和姿色,足以让男人神魂颠倒,再加上她那独门秘制的“薄凉毒药”,更是情欲的催化剂。若不是婠……陈宥亦难以招架。
“至于学堂那位老夫子是否知情,本姑娘可无从考证。自从摸清了若明的来意之后,老梅与学堂的交往变得谨慎起来。”
陈宥听得很认真,不知是被其间的内容所吸引,还是梅胤雅那一张一翕的红唇令人倾慕,总之一切都显得如此生动。
若明与玲珑堡的往来关系筑牢之后,李玄忠传递信息的渠道随之顺利打通,若明对梅贞卿的态度,也悄悄的发生着改变,从原先的礼尚往来逐渐变成了颐气指使。
不过对于若明态度的改变,梅贞卿并无意外。因为若明的背后是手握重权的丞相李玄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通过若明捎来的消息,大都是居高临下的命令,玲珑堡并无推脱的余地,久而久之,若明也就习惯了将这种命令似的口吻,代入了日常往来之中。
梅贞卿虽然不悦,可为了爱女的成长和玲珑堡的发展,他不得不虚与委蛇,伺候好李玄忠这尊“大佛”。不过对于狐假虎威的若明,梅贞卿并非完全的逆来顺受,他会时不时的找人找机会,刁难若明一番,以泄压迫之愤。
这个不时刁难若明的人选,非梅胤雅莫属。
白捡一个可以捉弄的对象,这个机灵聪慧的姑娘可是乐开了花,泼水扔炮仗,惊马卸楔子这些花样被她玩得不亦乐乎。最过火的一次,便是三年前,迷上了捣鼓香液的梅胤雅为了测试“薄凉毒药”的效力,成功让来梅宅传达指令的若明,在恍惚中把自己剥了个一丝不挂!回过神后的若明窘迫不堪,颜面尽失。此后若非万不得已,他便再也不会踏入梅宅一步。
虽然对陈宥来说,这段被梅胤雅描述得眉飞色舞的趣事偏离了主题,但却成功赚了他一身的冷汗——若不是有婠的神助,自己怕也难逃若明同样的下场!
“你可真有本事!能从本姑娘的手里全身而退!”梅胤雅娇嗔着用手戳了戳正陷入后怕之中的陈宥。这一戳,仿佛带着极寒法术,瞬间凝结了陈宥身上冒出的冷汗,刺骨的冰凉令他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冷颤……也难怪若明听闻陈宥要把骨里红带去玲珑坊时,会是那般反应。
“那玲珑堡后来演变成玲珑坊,是否受益于若明?”陈宥岔开了尴尬的话题,把梅胤雅拉回到了正轨上。
“受益可说不上,不过若明确实带来了很大的助力……”
梅贞卿在摸清了若明的背景之后,便收到了来自李玄忠的下马威:“顺,则方兴未艾;拒,则日暮途穷!”
知晓李玄忠风格的梅贞卿,自然知道此话并非虚张声势,而是赤裸裸的威胁。更何况无义军时期,梅贞卿虽未与李玄忠签下互利协定,可他列给李玄忠的那份清剿名单,已然成为把柄,牢牢握在李玄忠手中。所以李玄忠率军退出钧州并无迟疑,因为以他的实力,让梅贞卿俯首称臣,不过翻手覆掌而已。
梅贞卿没得选择。
幸而,李玄忠没有过河拆桥,他安排崔挽风通过若明这条线,向梅贞卿暗中输送利益,指令玲珑堡搜罗倒卖暴利商品,再通过抽成的方式攫取利益。这一套操作下来,李玄忠看似毫无瓜葛,可靠抽成得来的银钱,都被骆钦文平到了相府关联产业的账上。
水面平静如镜,水下却暗流湍急。
梅贞卿有了稳定的交易渠道,亦有了“保护伞”的庇护,生意便越做越大。玲珑堡渐渐满足不了日益往来的客商,梅贞卿遂做出了迁移的决定。钧州太守当然得扶持辖下这株“大树”,各类批文一路畅通,玲珑堡于襄信九年末,顺利迁至现在的位置,改名玲珑坊,成为钧州最大最有名的坊市。
名利环身,背景加持。梅贞卿与无义军的历史,在如此耀眼的光环下,已成为跺于足下的阴晦,不再被人提起,渐渐被人遗忘。玲珑坊落成之后,梅贞卿也开始深入简出,对外以梅宅管家自居,把坊主的名头,让渡给了出水芙蓉般的少女梅胤雅,精心编织一幅神秘的“轻纱”,以惑世人。
在这层“轻纱”的笼罩下,除了家丁护院和譬如若明这类与玲珑堡来往甚密的人士之外,干练的梅管家和神秘的梅坊主之名,逐渐在往来客商中流传开来。甚至连脱手了玲珑坊事务的黄道彰,也被若明有意的蒙在鼓里,误把梅贞卿本人错当成了管家。
梅胤雅那千金难见的真容和成熟诱惑的声线,激起了众人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和猜测。她在屏风上那高挑匀称的倩影,在坊间被添油加醋的传播开来,什么“天仙美人”,“风姿绝世”的传言不绝于耳,牢牢抓住了众人的关注和眼球,让本该引人注目的梅贞卿本人,成功以一种公开的方式,隐没了自己的身份。
至此,玲珑坊的来龙去脉陈宥算是理清捋顺了。梅氏父女不过是为了顺应时势,巧借李玄忠之力成就了一番辉煌。以玲珑坊的财力和名气,确实不会与一个无名窃贼有纠缠不清的瓜葛,就凭父女两都平淡的陈述着窃贼入宅当晚的情形和高度重合的内容来看,不像是在有意扯谎。那么,窃贼与斥候来到玲珑坊,就只有可能是一次误打误撞的巧合而已。
陈宥想知道的内容问完了,此时窗外已是漆黑如墨,明月高悬,是时候结束这场计划之外的会面了。“时辰不早了,少坊主也该歇息了吧?”
“既然时辰不早,你不打算挽留本姑娘吗?外面黑灯瞎火的,万一有些个财狼盗匪的,你也不担心本姑娘的安危么?”梅胤雅踏前一步,盯着陈宥问。
“这个……担心倒是担心……可孤男寡女的……”陈宥后退一步,支支吾吾的想着说辞,“要不……少坊主去隔壁客房歇息吧……那个……房费算我的。”
“这个那个的,本姑娘是差房费的人么?你就是嫌弃呗!”梅胤雅再前一步。
“不敢不敢……少坊主明艳动人,令人倾慕,我又怎会嫌弃……”再退一步的陈宥,意识到语无伦次的自己说错了话。
“你真是这么想的?”更前一步的梅胤雅,露出欣喜之色。
“我……”更退一步的陈宥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感觉到脚下一绊,身体便失去平衡倒了下去。
“咚”的一声,陈宥被身后的桌脚绊倒了。
梅胤雅瞬间慌了神,赶忙俯身去搀陈宥。几乎同时,梅胤雅的护院随从再次从门外跳进来,查看主人家是否受到了威胁。
可眼前,仍是狼狈的陈宥处于劣势。
“你们怎么又进来了?外面那个挑事儿的呢?”梅胤雅呵斥。
“禀坊主,已经把他赶回自己的客房了!”壮汉小声回应着。
“出去,本姑娘没事!”
壮汉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梅胤雅拉起陈宥:“你在害怕什么?本姑娘又不会吃了你!你真以为我要陪你共度春宵?老梅答应我还不答应呢!”梅胤雅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是巴不得赖在这儿不走!只不过她偷偷出坊,并未告诉梅贞卿,若是彻夜不回,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受惊不小的陈宥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松了口气。不过倒是托了这一绊的福,让陈宥摔出了一番清醒:“贵坊那些箱式马车拉的什么物件?我离开玲珑坊时在南面碰到了,还有些来自相府的人……”
“那座在建的塔楼?”梅胤雅突然紧张地环顾了下四周,小声地用反问打断了陈宥。
陈宥领会,点了点头。
“那是若明派给老梅的任务,修建一座‘玄机阁’,遍布机关机巧,不知建来何用,老梅不愿谈及太多。马车便是坊内为修建此阁,专门用来运送材料的。”梅胤雅压低声音悄声说到。
玄机阁?果然跟相府有关!陈宥似乎参到了什么,也悄声地请求梅胤雅:“那可否劳烦少坊主帮忙打听打听?若有消息,可通传至中书院予我。”
“本姑娘为何要帮你,你都不挽留人家!”梅胤雅嘟起嘴,撒娇似的拒绝。
陈宥不知哪冒出来的勇气,一把揽过梅胤雅,在她温软红艳的唇上轻吻了下去。
梅胤雅被陈宥这突如其来的大胆举动给整懵了好一会,反应过来之后,攥起拳头在陈宥胸口砸了两下,红着脸跑出了陈宥的客房,对陈宥的请求未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