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兽上坐着一男一女,年龄都不大,男孩和舒晏相仿,女孩略小些。那个少年对着舒晏等人道:“快,下面危险,赶紧上来。”
舒晏看了一眼这巨兽,他想先把芷馨送上去,但不知从哪里上得去。他对少年问道:“这位兄台,这,这神兽这么高怎么上去?”
那少年恍然大悟:“哦,刚才一着急我忘记了,你们中原人没见过大象。你们逐个坐到象鼻子上,扶稳象牙,它鼻子轻轻一卷就把你们送上来了。”
舒晏猛然醒悟——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大象啊,他照那少年的说法做,将芷馨送到象鼻子上,芷馨说什么也不敢坐上去。舒晏无奈,只好将若馨先送上去。若馨对这头巨兽感觉既新鲜又好玩,全然没有恐惧感。果然,大象将鼻子轻轻一卷,将若馨送了上去,那少年和女娃接着,轻轻放到象背上。
看见弟弟安全的坐了上去,芷馨放心了些。舒晏生怕狼群反扑,催道:“快点,别怕。”舒晏扶她坐在象鼻子上。这头大象并非野象,是经过驯化的,非常通人气,它好像知道这个女孩子有些胆怯,所以动作比上次更加舒缓温柔。送上了芷馨,舒晏最后坐到象鼻上,瞬间被提升到象背上。他以前只听说过大象,力大无穷,可从没见过,看来果真名不虚传,连鼻子都有这么大力量。
狼群眼睁睁看着三人被这头巨兽给救走了,但又无可奈何。狼群并不认识大象,它们的个头只够得着大象的小腿,对大象构不成威胁,只能怯怯地离开了。
五个人乘着象背下山,象背宽阔而平稳,坐了五个人还有几件包裹,也不甚拥挤。
芷馨知道总算是脱离了危险,她忙问舒晏:“晏哥,你的伤怎么样了?”
舒晏道:“没事,只是皮外伤而已。”
芷馨知道他的伤不重,再加上有这么多人在,也就不好再问了。
舒晏在象背上对那少年施礼道:“感谢兄台救命之恩,若非兄台和这位妹妹,我等三人恐怕此时已入狼口了。”
那少年还礼道:“行走天下,怎能见死不救,我南越礼仪虽不如中原,但人性之道却是全天下共知的。”
“兄台是南越人吗?”
“是啊,自从大晋灭了吴国孙皓,我们南越随后也臣服了大晋,如今我们都是大晋子民了。”
舒晏一听欢喜道:“如今四海一家,果然是大好事。我听说南越地域广大,不知兄台是哪里人氏,尊姓大名?”
“我是交州交趾郡人氏,姓阮名山,这是舍妹,叫阮水。我们没有表字,但直呼姓名无妨。”
舒晏也自报家门:“鄙人姓舒名晏,这位小兄弟姓韩名若馨,我两个年纪尚幼,也还没有表字;这位是若馨的姊姊,名叫芷馨。我们两家是世交。”
说话间,已到了舒家庄。那阮山就要告辞,舒晏哪里肯让,非要阮氏兄妹进家不可。
阮山推辞道:“黑夜打扰,多有不便,更何况我这大象,你们庄里人从没见过,恐怕会吓一大跳。”
舒晏执意不肯:“救命之恩还未曾报答,即便没有救命之恩,你我同为大晋子民,阮兄远道而来,到得鄙乡,怎能不喝杯水酒?有我们兄妹在,我乡人见到大象只会惊奇,不会害怕的。”
看到舒晏的真情实意,阮氏兄妹不好拒绝,就指挥大象向舒晏家走去。其实阮山巴不得有人愿意收留自己一晚。因为从交趾到汝阴几千里的路程,非常难走,万水千山,带着这个庞然大物,尤其的不方便。人的食物好解决,可是这家伙食量大得惊人,走一路吃一路。夏季还好,到了冬季就难办了,越到北方,天气越寒冷,草木枯萎,大象能吃的东西越少,常常是半饥半饱状态。今天路过舒家庄,因为舒家庄没有客店,所以他们兄妹打算上山给大象找些吃的,顺便捡些树枝烤烤火,好过夜。哪知正遇见舒晏等人被狼围困。
到了舒晏家,几个人从象背上下来。舒博士出来迎接,阮山、阮水和舒博士见过礼。舒博士是见过世面的,一眼就认出了大象。门口窄且矮,大象进不去,舒博士就把大象领去屋后的空园子。
舒晏先进屋将被狼爪抓破的衣服换下,自己又简单包扎一下。知道南越人吃不惯小米和麦子,舒晏特意做了白米饭,又弄了些酒菜。听说了今天的奇遇,舒博士高兴:“难得有缘,你们几个后生不必拘于礼节,今天不分老幼,大家一起畅饮几杯。”
听到舒博士这样说,大家都放松了。舒晏说:“对,阮兄和阮妹从几千里外的交趾郡来到这里,真是千里有缘,大家随便坐。”
舒博士上首坐了,其他人由于有男有女,怎样方便怎样坐,所以不讲主位客位,舒晏、若馨、芷馨、阮水、阮山依次坐下。
几个人边吃边聊。舒晏问道:“阮兄,你们从南海边,几千里迢迢,这是要去哪里?”
听见舒晏问,阮山娓娓道来:“大晋平了孙皓,南方四州都归了大晋所有。听说大象巨大无比,北方诸侯们都想见识一下,吴大帝孙权就曾给丞相曹操进献过大象。如今,咱们的大晋皇帝也想见一见大象是何模样。敕令传到交州,交州刺史令交趾郡太守选拔训象人进京师献象。我祖辈都以训象为业,从一生下来就以大象打交道,五六岁就会训象,我父母俱亡,家里没别的亲人,无牵无挂,所以我和我妹自告奋勇,领了这份差事。到了路上才知道,太守这盘缠钱可不是好拿的,原来路途这么遥远,我们水陆交替,真是千辛万苦,险些撑不下去。但想到如果不能尽快到达洛阳,势必会连累交趾太守,交趾太守势必还要另派人来,那样岂不是又要造成父子相别、夫妻相离?那样我们兄妹岂不成了罪人?所以我们路上不敢耽搁,以求尽快到达洛阳。”
舒晏一惊:“哦,原来阮兄并非游方到此,而是奉皇命进象,真是佩服佩服。幸好此地离洛阳已经不远了,到了洛阳,皇帝一高兴,定会赏赐你们。不知你们兄妹到了洛阳有何打算?要呆多久?”
“到洛阳什么样还不知道呢,皇帝要我们待多久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我兄妹无牵无挂,走到哪里那里就是家。”
聊了一会儿,舒博士笑道:“你们几个年龄相仿,不如先叙叙齿吧,我老头子饱了,去看看大象。”舒博士恐怕自己一个老头子在,几个年轻人拘束,就借口离开了。
几个人一盘论,阮山最大,十六岁;舒晏、芷馨十五岁;若馨、阮水同年,十一岁。
若馨笑道:“山哥,水妹!有意思!”
芷馨看着紧挨着自己的阮水,这小女娃年纪尚幼,眉目清秀,经过长途跋涉,面庞有些黑。虽然生在南越训象世家,又经过这许多路途,但这女娃却相当稳重,举止文静大方。芷馨喜欢这个女孩,问道:“水妹,说起来真是缘分,你们放着大路不走,偏要进山,又偏偏遇上我们被狼困。”
阮水笑道:“芷馨姊,我们原来不打算进山的,我们坐了一日船,想下来找些吃的,只因贵庄没有客栈,天色黑了,带着大象又不便进庄,所以我们就打算进山给象弟找些吃的,顺便捡些树枝烤烤火,驱驱寒,没想到正遇上你们被野狼包围着。”
“象弟?哈哈哈,你们真有意思,能跟大象称兄道弟。”若馨觉得好玩。
“我们两人一象背井离乡,几千里迢迢,互相相依为命,我兄妹不把它看作动物,只当是我们的伙伴,犹如兄妹三人一样。”
舒晏端起酒道:“听说大象是极聪明的动物,你们把它当做亲人,想必它心里一定是很开心的。”
几个人喝了酒,芷馨又帮水妹盛些热粥:“那你们走这么远的路,相必毒虫野兽也遇到不少吧?”
经过这一路,也为了觐见皇上,水妹口音改变不少:“有危险了我们就骑到象弟背上,任何毒虫猛兽也奈何不了,就连山贼遇到我们也要放行。一来,我们是奉皇命;二来,我们也没多少行李;三来,一般人都不敢接近大象。”
舒晏道:“想必山哥、水妹这一路一定充满惊奇,见了不少世面了。”
阮山道:“所谓夜郎自大,不出来不知道,原来大晋幅员之辽阔,各地风土人情之各异,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就凭此,也不虚此行了。”
又聊了一会儿,舒晏突然想到:“我们光顾自己吃了,那大象怎么办?我阿公不知给它喂了什么了没有。”
舒晏出门去看大象,几个人吃得差不多了,也都纷纷跟去屋后。出门一看,舒博士正瞅着大象无奈地摇头,一边摇头一边笑。原来大象正在吃舒晏家冬储的白菜。阮山赶忙去制止,被舒晏拦住:“山哥,让它吃吧,想必它几天都没吃过饱饭了。”
芷馨虽然为舒晏受伤而闷闷不乐,可见此情景也忍不住笑道:“只是不知道这白菜合不合它的胃口。”
见它的主人没来制止,这头大象倒也不客气,一口气把这些白菜全都吃光了。虽然吃不惯,但也说不上难吃,又解渴又解饿不是吗?
收拾好碗碟,芷馨邀水妹去她家里睡。若馨留下来和山哥在舒家睡。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舒家庄的人听说舒晏家来了大象,男女老幼都跑过来看。刚开始都有些胆怯,远远地围观,慢慢的发现大象并没危险,都敢用手去摸一摸了。
闹了一上午,吃过午饭,阮山兄妹要走,舒晏挽留。
阮山道:“皇命在身,不敢久留。”
舒晏道:“山哥、水妹,你们什么时候回交趾,一定还要从舒家庄过,多待些日子,我们再好好叙叙旧。”
阮山道:“前路漫漫,不知何日是归期。不过人海茫茫,你我既然有缘,说不定在他乡也能相遇。”
舒晏道:“但愿如此。”
芷馨和阮水也依依不舍,临行前,芷馨看见阮水衣衫单薄,还送了一包衣服给阮水。
舒晏看见忙道:“哎呀,还是芷馨想得周到。眼前刚入冬,天气越来越冷了,此地和你们南越不同,冬季冷得很,越往北方越冷,你们穿这么单薄怎么受得了!”
舒晏说完赶忙回屋,也找了几件厚些的衣服给阮山穿上,又给他们带了些干粮。舒家庄的乡亲们听说大象吃得多,每人都把家里的青菜果品之类的拿些出来,装到船上,给大象路上吃。
舒晏芷馨等人送到汝河边,对阮山兄妹道:“目前虽已入冬,天气还没到最冷,阮兄可以趁着河水还未结冰,乘船顺着这汝河水,可以一路到达洛阳附近。”
兄妹俩称谢不尽,依依不舍地乘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