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确如张石宪等人所推断的那样,日寇设定的这次特殊处决行动确系一个阴毒的陷阱。为充分利用好谢红峰这个诱饵,龙神亲志不仅四下放风将于明日午时在鹤鸣村西乱坟岗上对谢红峰执行公审,还别出心裁一改传统的处决方式,别出心裁将谢红峰装在一个特制的铁笼子里,在一帮荷枪实弹日本兵的监护下,用一辆东洋胶轮大马车一路上叮叮咣咣、堂而皇之运送并安放到宪兵队司令部对面的火神庙里,为招人耳目,还时不时将谢红峰从铁笼子里扭送出来,用一条绳索牢牢绑缚在侧旁一棵尽显枯枝败叶的古槐树上,任由凶神恶煞一般几个日军大兵轮番鞭挞,由此招徕一波又一波路人猎奇围观。只见谢红峰面色憔悴,头发凌乱,周身上下布满了日寇皮鞭的血色痕迹,但她依然以顽强的意志紧咬牙关,强撑硬挺。遭人凌辱的滋味,皮开肉绽的痛苦,使她再一次超越忍耐极限而昏厥过去,却又再一次在倾盆冷水的刺激下苏醒过来,再度面对新一轮的残酷刑罚。
透过泪眼蒙眬视线,谢红峰陡见一个犹如恶魔一般熟识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以致使她不寒而栗、毛骨悚然。定睛可见那人便是她的冤家对头、日军驻伊司令官龙神亲志。
望见龙神亲志挥手喝退正挥鞭打来的那个士兵,一脸阴沉、杀气腾腾地向着谢红峰步步逼近,谢红峰警惕地瞪大两眼注视着他,试图要从他的言谈举止中捕捉到什么不祥的信息,以便做出相应及时、准确的应对之策。
“你知道为什么请你到这里来吗?”龙神亲志一脸威严地走到谢红峰面前,颇具挑衅意味地“刺啦”一声撕开封住她嘴巴的胶布,本想以此给她一点颜色,但却非常意外地被迎面而来的一口炙热唾液喷得一脸狼藉。
“好你个不知死活的支那人!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龙神亲志强忍心火抬手抹去脸上污秽,一边似乎漫不经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精致的玉制连心锁,在她面前悠然晃动着冷冷一笑,“哼哼哼哼……不怕你张狂,先问你想不想知道玩意儿的主人是死是活、现在哪里吗?”
“路……世奇?”谢红峰见物识人,脱口而出,憔悴的脸上立刻浮现一片浓重疑云,“他他他当真……还活在人世?”
“一点不错,持玉之人不仅没死,而且他就实实落落掌握在我们手上。”龙神亲志黑胖的脸上立刻现出一副傲然自得的神色,“哼哼哼哼……现在能决定你哥和你男人生死存亡的关键所在,全看你愿不愿意跟我们合作。”
“说、说啥……合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我哥、还有独立团现在哪里是吧?哼哼哼哼……对不起,做梦去吧!”谢红峰满脸狐疑地望着对方足足一刻,最终漠然地转过头去。
“早听说你们支那人都不怕死,可并不是没有你们惧怕的东西!”龙神亲志用一双如刀似电一般犀利的目光扫视着她血肉模糊的脸颊,“哼哼哼哼……你是否乐意被特别护送到慰安所里潇洒一回,体验一把啊……”
谢红峰闻言内心一颤,立刻从她脑海里涌现出由她的一个同乡女子跟她讲述其曾亲身经历过的,比魔窟鬼域还要阴森可怖的龌龊场所,她由此想象自己孤身一个弱女,一旦落入那种鬼地方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似乎立时可以想象,也似乎确切难以想象,据说在慰安所里是没有多少人能忍着屈辱、厚着脸面坚持下来、活着出来的,而坚持不下来的结局就是,要么被一群恶魔摧残致死,要么兀自凋零,铩羽沉沙。她心里这么想着愈加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甚至精神行将崩溃,就连求生的念想也在瞬间荡然无存,于是咬牙把心一横,“嘭”的一下仰头径直撞向树干。
龙神亲志随手将手上刀鞘向前一推,恰好挡在谢红峰的后脑与树干之间,而后顺势揪住她血迹斑驳的衣襟,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串冷哼,“哼哼哼哼,要实在不想到那鬼地方去,最好给我放明白一点儿!”
如此唬人的“威慑”措施使谢红峰颇感意外,也倍加恐惧。在撞树未果、脱身无望之际,斜插在对方腰间皮夹子里的一把铮亮手枪赫然映入她的眼帘,她不假思索猛然抬手将它拔出,对准对方胸口狠狠地扣动扳机。
随着呯的一声枪响,龙神亲志本能地迅疾向左闪身躲开,同时抬腿“嘭”的一脚猛然踢飞谢红峰手上的手枪,而后顺势将业已出鞘的军刀“噌”地一下牢牢横架在谢红峰的脖项上。
“来吧!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谢红峰横眉冷对,凛然昂首,似乎早就做好了沙场临刑的思想准备。
忽然,伴着“啪啪”两记脆响,立刻有两个大大的血色手印烙在谢红峰面颊上,紧接着,一串凌厉尖刻的沙哑男声冷箭一般从龙神亲志紧咬的牙缝中生硬挤出,“别做美梦!我会让你尽情领略皮开肉绽、生不如死的滋味,然后在这紧固的狗笼子里体体面面恭迎你的革命同志还有同胞哥哥,到时一块儿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团聚!”
随着龙神亲志一个手势,立刻从他身后呼啦啦窜出几名日本兵,冲着谢红峰又是一顿疯狂围殴,惨不忍睹。
正在这时,忽有一个日本兵从庙门外匆匆跑来,径直上前将一份信件双手呈送给龙神亲志,“报告大尉,皇协军张司令老母病故,这是他差人送来的《告丧函》。”
龙神亲志接看信件,眉梢轻绽,无可无不可忽而一笑,突然转对来者把手一扬,“扎马米洛——哇卡他!张司令对我大日本皇军大大的忠心,看来我真得要亲临皇协军司令部安抚一下!”说罢转身,率先撤离,临行前向谢钟锋凶狠地把头一摆,几名日本兵立刻上前乱刀挑断谢红峰身上绑绳,之后将她凌空提起,“噗”地一下重重扔到早已陈设在其后的铁笼子里,而后“咔里咔嚓”锁牢笼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