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正在消逝——
用眼看到的景物、用耳听到的声音以及用身体感受到的伤痛……一切知觉都随着意识渐渐远去而消散,最后什么也感受不到。
直到眼睛彻底紧闭之前,眼前都一直充斥着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嗤笑自己的脸庞。
想抬起手再给他一拳……然而就连在脑中维持这样的想法都异常艰难。
毫无疑问,死亡的刀刃又一次挥向了冲谷彻。然而这次的体会却与前两次完全不同:
之前是怀揣着强烈的复仇的信念,抱着鱼死网破、打算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必死心态面对着死亡。
那时的他刚经历过至亲之人亲眼死在自己眼前的痛苦,心中万念俱灰,对一切都不在乎了,无论是人或事……就连去王都的打算,都只是在遵循父母的意志罢了。
而现在,他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从心底涌上来的“恐惧感”。
不要死,不想死,不能死。
他不想死,想要活下去,活下去……这份愿望与情感的诞生,并非仅仅出于他对死亡的害怕与抗拒,更多因为冲谷彻对于生存的强烈渴望。
没错,一定要活着。
因为,因为,因为——
瞬间,耀眼的叶绿色光芒温柔地撒下,包裹住他整个身体,熟悉而又温暖的暖流在全身各处流淌着、修复着残破的身躯,大脑被舒适感笼罩。在这种状态下,龟裂破损的意识重新凝固。
恍惚间,某人的话语在耳旁焦急地响起,化作动力支撑着他。在费力睁开眼,看到那个熟悉的面庞后,他不禁下意识地叫出了那个名字:
“双……双叶……?”
红色长发,蔚蓝瞳孔的绝美少女见到他醒了后,欣喜又激动地开口道。
“诶……我是……”
她的嘴巴在动,似乎在说些什么,可惜他听不清。算了,没事就好……
虽然勉强睁开了眼,但冲谷目前仍处于昏昏沉沉的懵懵状态,虚弱混乱的大脑不足以让他思考并理解当下的现状,只是在见到双叶没事后,他悬着的心就落下了。
随后,意识便被涌上来的疲惫笼罩,随后,在被那温暖光芒沐浴着所带来的舒适中,冲谷沉沉睡去……
……
梦,冲谷好像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躺在某个人怀里,搂住那人的腰依偎着“她”,然后,自己还亲昵地呼唤“她”的名字……
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的怀抱很温热,感到很幸福,上一次有这种感受还是在南晓怀里……
妈妈……爸爸……家人……
冲谷自那之后失去了所有,失去了一切,失去了全部,所有东西:亲人、人生、精神、活着的希望与意义全部离他远去。从那天起,他舍弃情感舍弃泪水,仿佛变成了一具毫无内在,只为复仇而行动的行尸走肉,是一具空壳。
但是,这具空壳在来到父母口中所说的“王都”、遇见“她”后,被赋予了新的内涵。
檀元双叶——在与她接触慢慢相处的过程中,冲谷彻一直在潜移默化的改变。
从前失去的、被丢掉的东西被他重新拾回,在此基础上还添加了某种情感。
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这份情感,那就是————
“……”
然后,自己醒了。
“啊!醒啦!”
眼皮缓缓张开,意识逐渐恢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随后银铃般的声音闯入耳中,他微微侧头,这才发现双叶坐在床边,正露出惊喜的笑容看着自己。
此时她的身旁放着一个木盆,手里还拿着湿毛巾,似乎是准备为冲谷擦拭身体。
“呃……”
头晕乎乎的……冲谷按住额头想爬起来,察觉到他意图的双叶赶忙伸出手制止了他:
“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呢,不能随意活动,先躺着好好休息吧。”
“呃啊……檀元……这是在旅馆里面吗……我不是在贫民窟跟那家伙……”
听从双叶的话,冲谷一边躺下一边开口询问他最在意的事。
“啊……嗯嗯,你已经回来了哦,不用担心了。你在战斗中受重伤昏迷了,是我把你带回来的。”说罢,双叶拧干毛巾,凑到冲谷跟前为他擦拭着额头。
“这样啊……啊?你把我带回来的话……那你应该跟那个家伙碰面了吧?你不会跟他打起来了吧……?”
然后经历一番恶战,双叶这才找机会勉强将他救走了——这是冲谷臆想的最坏情况,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应该也受了伤……
对此,双叶只是莞尔一笑,摇了摇头:
“嗯,不用担心的,我们没有起冲突,见到我来了之后,他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后就走了。”
“……啊……”
冲谷顿时愕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开始思考:意思是那个混蛋就这么轻易把他放走了?怎么可能?那个性格恶劣的变态会那么好心?那时他可是确确实实地想把自己杀死啊……
想到这,冲谷不禁摸向自己的右臂:这里伤势虽然被治好了,但留下的剧烈痛楚仍旧烙印在心底,只是会想起被贯穿的那个瞬间,冲谷就一阵激寒。
然而这话是双叶说的,虽然很难以置信,但这大概就是事实吧。要问为什么,那就是源于冲谷对双叶的绝对信任吧。
“那个……我也很疑惑他为什么会突然放了你,但他或许打从一开始就没想杀掉你,那个男人,只是在试探你的实力吧?”
双叶想了一会,如此说道。
“啧……那个自大的混蛋……确实有可能这样做。这么说来,他一直是在戏耍我吗……可恶……混蛋……”
一想到自己拼上性命都打不赢的死斗,在他眼中却是与跟小屁孩一起嬉戏打闹无异的儿戏……这样轻佻的事实,让冲谷不禁气愤起来。
“好了好了,别气啦,起码现在没事了就好。”双叶无奈地摇摇头,苦笑道。
“对了檀元。”冲谷再次问道。
“檀……不,没什么,你说。”
听到冲谷对自己的称呼,双叶一瞬间露出了不满的神色,不过她很好地掩饰住了。
没有注意她的反应,冲谷皱起眉头,道:
“贫民窟不是着火了吗,现在是什么情况?那个小鬼的家人住在那里……她们现在没事吧?”
“这个啊……安然因为那时候还没回家所以没事。她的家人嘛,也没有遇到危险,就是受到了点惊吓,我和罗纳德大叔一起赶过去把他们救了出来。之后罗纳德大叔把人带到了他们家休养了,我呢,就回这里照顾你啦。”
“这样啊,那火势呢?”
“现在的火势减弱了许多,因为毕竟发生了那么大规模的火灾,执法队也早就出动投入到救灾工作里去了。相信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解决的。”
“是吗,那就好……”
冲谷这才安心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