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妖的死亡让兰斯洛就像是从梦里惊醒了一样,他眼神中的迷雾逐渐消失,原本无懈可击的种种念头逐渐变的荒诞可笑,仿佛一张足以以假乱真的油画实际上是用蜡笔临摹的拙劣复制品。
就在他愣神的当口,巫妖的身体开始分解,如同燃尽的木头那样化作片片飞灰。然而,在那些黑褐色的灰烬之下,却露出了另一个身影,仿佛一颗包裹在巧克力下面的果仁。这是一个消瘦、阴鸷的人类男性,身高不比小伊莎高上多少,皮肤苍白如同白垩,漆黑的瞳孔里有着让人畏惧的疯狂,足以让任何人打消与这双眼睛的主人为敌的念头。
不过,此人看上去头晕目眩,仿佛脑后刚刚被人敲了一记闷棍。就在兰斯洛和小伊莎来得及对这变故做出任何反应之前,漂浮在人类骑士身边的三叉戟突然如同离弦之箭般自主飞出,末端的戟如同毒蛇的嘴一样猛的张到最大,将那名男子一口给吞了下去。
直到这时,兰斯洛才反应过来,同时也意识到那个刚刚被三叉戟吞下去‘人’可能是谁——谎言之主希瑞克,不过当然不是本体,只是一具降临在这座魔域的化身。
他连忙将三叉戟一把抓在手里,甚至不敢将神识探入这柄自己一手创造的武器内部,只是大致感应着三叉戟的状态,确认它没有什么不妥的迹象。
由于兰斯洛是使用阴影跳跃直接瞬移到了敌阵中心,所以除了自己和小伊莎之外,几乎没有人看到这边的情形——除了视力出众的精灵牧师,以及另一个在场的神力存在。他们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即使是猜到了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形的鸦后,也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出现这样的发展。
幸运的是,兰斯洛上次和巫妖交手后的状况没有再次出现,他周围的那些亡灵士兵没有要过来围攻他的意思,甚至连那种对活物的本能敌意都没有,这让一直在关注着他的状况的同伴们送了一口气。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不仅仅是兰斯洛身边的那些亡灵士兵,所有巫妖麾下的死灵生物全都停止了动作,场面一时间反而变的更为阴森,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站着不动的尸体比会动的更吓人。
“成功了么?”布鲁托有些紧张的朝阿拉密尔问道,“看这样子应该是成功了吧?”
“算是吧……”精灵有些迟疑的看向一旁的鸦后,“您怎么看,大人?”
“我不知道。”鸦后直截了当的答道,“如果你们仅仅问的是巫妖是否被击败了,那答案是肯定的……”
这位神明的话音刚落,远处山崖上那如同巨型骷髅头般的神殿入口突然动了起来,它的一只眼睛中放射出苍白的柔光,而死者之主的声音随之从中飘了出来。
“这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回到坟墓里去!”
柔光缓缓的向外推出,速度逐渐加快,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站着的生物。那些原本近乎静止的亡灵们重新动了起来,这让众人一阵紧张,但这些僵尸和骷髅只是转过了身去,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走着,没有任何想要攻击其他人的意思,这让大家全都松了一口气。
“呜呼!!胜利啦!!!!”
响亮的欢呼声响起,不过却是从另一个方向上传来的。伙伴们扭过头去,发现欢呼的是那些鸦人们,而索维里斯的身影也在其中。他们刚才一直在侧面发动袭扰,分担了不少防守方的压力,能坚持到现在显然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不过,和鸦人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死者之主的追随者们看上去要镇静的多,他们显然也对战斗的结果非常高兴,但却克制住了大声欢呼的冲动,默默的照顾受伤的同伴,或是收殓阵亡者的遗骸。
兰斯洛和小伊莎这时也走回了同伴们身旁,人类骑士双手紧紧的攥着那支三叉戟,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提着一条还没有从冬眠中醒过来的蛇一样。
“你的这柄草叉不错呀。”女神饶有兴致的对他说道,“自己做的?”
“呃…那个不重要…”兰斯洛有些尴尬的看着对方,“拜托了,如果祂从里面跑出来,请您一定要帮帮我…”
“虽然我一开始和克兰沃达成的协议里不包括这个,但也不用担心,既然你能击败祂一次,就能击败祂两次…”鸦后露出一个雍容的微笑,“不过,你的这个麻烦还是让死者之主自己来处理吧,我想他这会儿应该空下来了……”
鸦后再次转动手指,在半空中制造出一道亮蓝色的椭圆,那看起来很像是一道传送门,但中间却是实空心的,似乎法术还没有彻底完成。
“别着急。”鸦后瞥了兰斯洛一眼,“我们得等主人来给我们开门……”
她的话音刚落,传送门内部便亮了起来,鸦后微微一笑,朝人类骑士歪了歪头,示意他先进去。兰斯洛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女士优先的传统了,万一对方进去后,自己手中的三叉戟突然炸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穿过传送门,兰斯洛重新踩在了远古神殿那有些光滑的石制地板上,心里顿时大定。不过,眼前的一幕立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只见已经重塑身形的巫妖正跪在地上,双手被一只由金光组成的镣铐靠在身后,而克兰沃则站在高台上,定定的注视着对方。
“佩顿·德里克,由于你死前相信自己是一个神明,你被认定为一名无信者,所以你的灵魂将由我来审判…基于你生前的所作所为,我宣布…”
“等一下!”克兰沃被一个近乎尖叫的声音打断,只见从下方的台阶中,冲出了一位曾经衣着华丽的老太太,“求求您放过他吧,大人,他还只是个孩子,只是被邪恶蒙蔽了而已!”
正是这片土地上的前任王后,佩顿·德里克的母亲尤希尔·德里克,而她的丈夫和女儿,同样也是佩顿的受害者,则跟着她从台阶中出现,只是从他们脸上的神色来看,并没有提出同样诉求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