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昂站在房门前,等待着结果,母亲的伤看起来并不严重,但当他击溃那些野兽人的时候,埃莉诺已经陷入了昏迷,弥昂看到的只有她肩膀上的伤口,边缘还闪烁着淡蓝色的血液,弥昂以为是毒,立刻带着母亲去寻找援助。
木制的房门片刻后便打开了,雅克米塔夫人从门后走出,湖神的神圣光辉在阴暗的城堡里微闪耀着,她的脸色看不出是凝重还是轻松。
“似乎已经有人为你的母亲提供过治疗了?”雅克米塔用偏向肯定的语气说道。
弥昂点了点头:“我之前找过格伦克,他的生命魔法治愈了母亲身上所有伤,但只有肩膀上的那处不行,所以我才请求您来看看。”
“格伦克,那个龙蜥人吗?倒是有趣,不过很抱歉,即使是我也不能治愈它,只能用魔法和神术让伤口维持不扩散。”女先知遗憾地摇了摇头。
“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你之前以为那是毒,但实际上并不是,那是一种魔法,除非有完全掌控这种魔法的能力或是压倒性的魔法力量,否则只能杀死施法者才能结束。”
“我明白了,谢谢。”弥昂微鞠一躬。
“你的母亲已经醒了,有我和那位双重的魔法压制,伤势不会进一步扩散,不过这依然会让她非常虚弱。”
弥昂点了点头,推门走房间内。
埃莉诺躺在床上,盖着找出来的尚还完好的厚实棉被,但她依然感觉到寒冷,肩上的伤口无法愈合,结成了一个带着蓝色的血痂,痛苦就像是跗骨之蛆的啃食一样。
看到自己的儿子走近,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母亲。”弥昂半跪在床边,“放心吧,那些杂种已经被赶走了,城堡内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冈塔尔老师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得趴着睡觉而已,他还有力气骂人呢,你真该听听他的嗓门。”
他真的很难过,无论他是否力所能及,但这是他的责任,他失败了。若非詹杜亚男爵的援军赶来,即使他能击败野兽,恐怕也阻止不了加斯科涅城堡的毁灭——但他不能流露出来,他不是孩子了,他必须变得更强更坚定。
“是吗,那就好。”埃莉诺用力吐出几个词,她和冈塔尔从小时候就已经认识了,自从她的丈夫死后,冈塔尔经常会来到这里做客,后来还担任了弥昂的老师,这次若非冈塔尔拜访时带来的少许骑士,并接过了城堡防御的指挥,加斯科涅城堡恐怕支撑不到援军赶来的时候。
她知道冈塔尔的感情,但即使很多次明确地拒绝,骑士也只是沉默,她承认如此漫长的时间确实能够打动人,但她并没有资格接受任何的爱,因为那是她的罪……
“弥昂……”
“我在,母亲。”
“你听我说。”一层雾气逐渐浮上她绿色的眼眸,“那是在和你出生相近的时候……”
她的语速不快,气力也不足,但每个吐词都无比清晰,关于她当年亲生孩子的模样,她如何将其抛弃在森林中,一时心软没有下得去手,以及她怀着怎样的心情从弥昂的亲生父亲那里收养了他。
“我一直都觉得这是我的罪,我灵魂一定是早已被污染了才会遭到这样的惩罚,因此当你的父亲提议让我收养你的时候我接受了,希望能以此减轻我内心的罪恶感,但因为我的懦弱最终造成了如此惨烈的结局,有那么多人因我的软弱而死,我真的很抱歉。”泪水从她的眼角边划过。
弥昂用力眨了眨眼,让眼中的咸涩的液体散开,他露出安慰的笑容,握住母亲冰冷的手:“没事的,母亲,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发誓……”
说了这么长一段,埃莉诺脸上露出疲倦的困意,但她又立刻想起什么,惊醒过来问:“你的手怎么了?”
“这个啊……”弥昂活动一下构装右臂,“一次战斗后礼物,下次我在跟你详细说吧,母亲,你现在好好休息。”
“我只是担心这一切,还有你。”
弥昂缓缓起身,神色逐渐变得坚定,黯淡的光中身影好像一副铁锈刻蚀的画。
“没关系的母亲,没关系的……我代你去和他做个了断。”
除了他们之外,只有一个人,或者说神知道这个故事的全貌。
“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过去啊……”伊岚轻轻叹息。
“让它就此终结吧,就在今天,你会支持我吗?”弥昂在心中问道。
“我当然会支持你,也只有你最适合去结束这一切。”
弥昂缓缓退出房间,走出城堡,野兽人的尸体正在被士兵和平民们堆积在一起焚烧,刺鼻的烧焦味弥漫在空气中,房屋间燃烧的火焰已经被扑灭了,但只是令创伤更加清晰地暴露出来,昔日纯白的加斯科涅城堡如今被烟熏血染,破损重重。
他迈步走过最残破的街道,来到城门前,近百名全副武装的骑士正围在格伦克与曼涅托周围,如果不是奥兰多和詹杜亚拦在前面并尽力解释,恐怕这些鲁莽的骑士早就和格伦克他们发生冲突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有这边也得处理。
看到弥昂走近,詹杜亚迎面向他走来,骑士们自然而然地为圣杯骑士让开一条道路。
从近处看,要估计圣杯骑士的年龄是不可能的,他的脸没有皱纹,也没有任何疤痕,圣杯骑士的寿命是常人的好几倍,所有的年龄、疤痕和疲劳都被移除,脚下的地面被泛光的薄雾笼罩,就像一个不朽的神圣骑士,力量、威严和信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感谢阁下及时带来援军,不过您是怎么从都灵赶来这里支援的?”弥昂带着全部的敬意行礼。
“其实我在三天前才出发,不过这世界上有一些隐秘的道路可以让远途所需的距离缩短很多。”男爵的声音带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丰富,“这些骑士大都是我在来的路上临时聚集起来的。”
“这样吗……对了,关于他们的事情,请听我……”
男爵挥手表示无需多言:“不用担心,女士明辨是非,否则你以为是什么让我赶来这里的?”
他笑容中的一点神秘让弥昂意识到了这一切的可能,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弥昂的背后,雅克米塔夫人的声音响起。
“结束这一切。”
“你知道他在哪吗?”
弥昂点了点头:“格伦克,你应该感知到了吧?”
龙蜥人开口就像是风洞的呼啸:“当然,那种伎俩还逃不出我的眼睛,何况他还是通过树木离开的,混沌腐化森林,这算是我第二讨厌的事情。”他巨大的声音让周围的骑士们又一阵小小的骚动。
“不需要我们一起去吗?也许他周围还有很多其他的野兽人。”
“如果去的人太多或是太强,恐怕他根本不会露脸了,我必须结果他,不能让他逃走,就得让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弥昂沉声说着,踏上古墓巨蝎的背后。
“你果然会这样做……”女先知眼中来自湖神的光芒闪烁,“让开道路吧,骑士们,我以女士之名在此为他们担保,不要让冲动蒙蔽了是非。”
女士先知的话语几乎无人会不从,一直拦在古墓巨蝎与格伦克身前的骑士们分开了,让出一条通向荒野的道路。
“不要耽误太久……”先知轻声说道。
弥昂点了点头,龙蜥人与古墓巨蝎迈步跨向荒野,直到消失在远处黑暗的林线中。
“你刚才说不要耽误太久,今晚还有什么事吗?”詹杜亚问向自己的妻子。
“等会你就知道了。”女先知保持着神秘的风格。
树林中长满苔藓和蕨类植物的岩石环绕着水沟,这里的林地本不该这样杂乱广阔,它们被腐化了,就像当初的村庄一样,当弥昂扫视灌木丛时,他再次感到好像有人或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
在头顶上漆黑的树冠下,除了盔甲的铿锵声和马蹄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这就是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弥昂看着被颅骨与血肉堆积的腐烂之树。
“没错。”格伦克烦躁地喷着鼻息,林中闪现的混沌气息让他非常不悦。
“我不喜欢这样,”弥昂轻声说,寂静像锤子一样敲打着他,不自然的令人压抑。
当风改变了方向,从西南吹进灌木丛时,树顶上出现了黑色皮毛的身影,从矮树丛中猛烈地跳出来,咆哮着要让人类流血,但格伦克伸手在半空捏碎了它。
弥昂瞥见了兽类们被仇恨扭曲的狰狞面孔,兽群们从布满苔藓的岩石上猛扑下来,不要命地冲向格伦克,尽管对方的随手一击都能让十数个野兽人粉身碎骨,但这些野兽人根本不会畏惧地冲上来,就好像它们根本不想活下去了。
这些野兽人弯曲的角从前额和太阳穴盘旋而出,它们毛发上散发出一种模糊的绿色,野兽人们身形膨胀,肌肉拱起,状若疯魔,现在即使真正的也是也比它们聪明,因为野兽至少都懂得可以逃跑。
一个野兽人从上面的岩石上跳了下来,落在了他面前的地上,它挺直了身子,肌肉绷紧,厚实的胸膛有节奏地起伏着,它大约有六英尺半高,它的嘴唇向后张开,露出了食肉动物的一大堆发黄的尖锐牙齿。它粗壮的手臂上戴着铜托,厚厚的金属环刺穿了面颊,在它那宽阔的头部中央烙上了一个烙印,这个烙印烙在了皮毛上,那是一颗粗糙的八角星。
它猛地向弥昂冲来,一把弯刀在空中划过,弥昂挥剑拦截,这一击间没有发出钢铁间应有的碰撞声,附魔的长剑切断了破旧的弯刀,然后势如破竹将野兽人从胸口斩断,残破的尸体落地。
“这里可没你们站立的余地!”格伦克不耐的咆哮想起,藤蔓生长缠绕在符文石柱上,接着格伦克像挥动巨大流星锤一样挥动它,将周围的树木和野兽人一起砸得粉碎,露出一小片空地来,而在纷纷扬扬的碎片后,野兽眼睛的光点在阴影中晃动。
“别让它们打扰我们。”弥昂这样告诉曼涅托,古墓巨蝎的身躯晃了晃,接着走向兽群中,与格伦克一起展开杀戮,而四周的野兽人似乎也没有注意到弥昂,向着格伦克与曼涅托的方向奔去。
弥昂走近那片阴影,在野兽的身下看到一副骇人的场面,它的周围遍地都是尸体,既有人类也有野兽人,它们看上去就像一个任性的婴儿被丢弃的玩具,被厌恶地扔在地上,血迹斑斑,破碎不堪。
野兽的头颅晃动着,血管在夜间闪着绿色的光,它人皮面具脸上满是缝线,腐烂不堪。
它的身躯更加巨大了,虽然不像牛头怪那么笨重,但它看似修长的肢体肌肉结实有力,虽然它不像变异的兽类那样庞大,但它身上有一种东西却完全令人憎恶生厌,仿佛这样的生命永远不可能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似的。
“你好啊……”某种意义上他们算是兄弟,弥昂隐约感觉到命运的线正锁在他们的咽喉。
它的脸上布满了针脚和伤疤,像一张被拉得紧紧的肉面具,它的背上爆体而出的触须挥舞着,心脏处有一团浓的化不开的绿色,弥昂走近时它发出嘶嘶的嘲笑,冰冷的湖水般苍白的眼睛回望着前进的骑士,如果换一张脸,那双眼睛也许会被认为是高贵的,但在这张非人的、兽性的脸上,那双眼睛就显得可怕而令人不安了。
它蹲伏在地上,嘴唇向后翘起,发出野性的咆哮,长长的四肢在下面绷紧。在那一瞬间,它象是一只大蜘蛛,准备跳起来。
黑色的食腐鸟,每只都长着一只跳动的恶魔般的眼睛,向卡拉德俯冲下来,用翅膀拍打他,用钩状的喙戳他的眼睛。
他用剑柄狠狠地向它们扑去,击碎它们的翅膀和脆弱的骨头,并用他那有盔甲的前臂将它们击得粉碎。
透过模糊的羽毛和扑扇着翅膀的鸟儿,卡拉德看到那只猛兽在空中跳跃,用细长的手指向他伸出。格林戈雷特后腿竖起来,吓得辛尼动了起来,然后它猛击着卡拉德,把他从马鞍上扯了下来。格林戈雷特被那可恶的家伙一脚乱踢倒在地上,卡拉德则重重地摔在地上,那家伙在他上面。风从他的肺里吹了出来,他仰面躺着,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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