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地势凹凸不平,有溪流穿行其间。溪流分属黑水支流,经黑水城这一遭,变得浑浊不堪。
城中身份尊贵的人物,一般住石屋,聚集在城中央,地势拱起的部分,地价昂贵。大多数百姓住木屋或者土屋,自中心向四周扩散,地价相对便宜。自天上俯视黑水城,好比一个棕色圆盘,中间凸起,供放着一颗灰宝石。
这是黑水城能晒得到阳光的地方,还有约莫两成的人住在地下,自然不需要一纸地契了。城内有不少沟,深度在一丈左右,侧面打了不少宽广的通道。通道内部潮湿阴冷,腐臭味终年不绝。简易的栅栏围住,就是一户人家。稍微富有的,便在通道侧面打个洞穴,这样更暖和一些。真正的穷人直接拿茅草铺在角落,一堆柴火,一口破铁锅,也能活人。
不出半个时辰,莫起三人便行至望归楼——位于黑水城东南角的酒楼。不得意的中原人常在此聚集,推杯换盏,诉说心事。
秦牧扛着莫起和轮椅大步流星踏入酒楼内,喊道:“小二上酒,多拿几坛!”
江虹则怨道:“还教主呢,走到哪都有人监视,真是不自在!”她故意提高嗓门,冲着斜对着酒楼的一个街角。
五十步开外的几个眼睛听了个清楚,心知被发现了,便藏匿在街转角,时不时露头往这边瞅。
“三妹说得不错,二弟这副模样,怎么逃出黑水城?”秦牧道,“我找几位护法谈过许多次,撤掉这些耳目,他们说是保护教主安危,绝不能撤。”
江虹怒拍桌面,吓得周围的人打个激灵,她嗔道:“说了不许叫三妹!你再这样,我非要动手教训你不可!”
秦牧不想招惹她,真把她惹毛了,这间望归楼她也炸得,到时候美酒可就喝不到嘴里了。他小声嘀咕:“怎么今天火气这么大!”
“客官的酒来了!”小二常接待侠客,习以为常,他抱了两坛酒放在桌上,打趣道,“几位鼎鼎大名,自三年前的比武大会之后,赢个‘四小邪’的名号,相互称兄道弟也不奇怪。”
江虹正在气头上,听到这个绰号,更有不悦。她心生一计,冷笑着对小二道:“我们三个人,你为何只奉两把椅子?”
她接着发难道:“还是说,你觉得魔教教主是个残废,只能坐在轮椅上?”
小二低着个头,一个劲地道歉。
江虹这般发作,只为讨回塔楼门前的口舌之利,她贯是如此不服输。
她既讨得便宜,火气也消散,得意地瞧两人作何反应。
莫起与江虹对视一眼,没有接茬,却对秦牧道:“无妨,这三年间想杀我的刺客不少。若不是这些弟兄,恐怕我凶多吉少。”
“这倒也是,不过总归是不自在,”秦牧点头道。
半晌无言,小二一直站着。莫起问他:“往常都是小狗儿招待,今天怎么不见他?”
小二赔个笑脸,道:“客官是说小狼儿吧,他染了风寒,告病有四五日了。”
“我竟记错了,”莫起道,“他没事吧?”
小二摇头示意无大碍。
江虹倒满一盏酒,对小二道:“你既然说‘四小邪’,那今日我们兄妹缺了一人,由你代替那位,陪我们喝一杯如何?”
“这酒可美味!”小二傻乐道:“既是客官的吩咐,在下求之不得!”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三人随之一同饮了一杯,小二便被唤下去了。
莫起看向远方,悠悠道:“听说她留在承道苑,不知道贺子闲是否刻薄待她?”
江虹嗤笑道:“先是担心她死了,她无恙,你又担心她受欺负。我们的魔教教主这么大能耐,何不差人把她抢回来呢?”
莫起摇摇头:“我问过平措护法,天下没有任何一个门派有实力能与承道苑抗衡。抢人?无稽之谈罢了。”
秦牧拍拍胸脯,笑道:“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准能把白姑娘接回来!”
江虹啐道:“胡吹大气!”
莫起目光游离,轻轻念着:“白璃攸,璃攸,离忧呵!戚戚离忧,无使我愁。凄凄朔风,无使我寒。”
筋脉尽断,鸠摩十能传给他的功力荡然无存,“得未为真,失为常患,”这句话在他身上真是应验,他接着念下去。
“白生赤红,亭亭青竹。白生赤红,艳艳红桃。”
“黑水非黑,白天非白。黑水濯濯,白天幽幽。”
这两句话乃是突破望月神功四层奥秘所在,莫起三年来一直揣摩,奈何没有任何进展。
秦牧挥手道:“二弟,想什么呢?”
江虹接话:“无非是想他的白姑娘咯。”
莫起登时回过神,问道:“你们说什么?”
三人有一茬没一茬地搭话时,小二端了一盘菜上来,道:“客官的菜,请慢用。”
秦牧乐道:“饿了饿了,我先尝尝!”他夹起一块牛肉,正要尝时,江虹抛出一支筷子,不偏不倚将牛肉打在地上。
莫起看上去毫不吃惊,他打量小二一眼,道:“我们没点这道菜。”
小二回道:“因前时小的冒犯客官,这是小的自掏腰包赠送三位的,还请客官海涵。”
莫起端起酒杯,将酒洒在牛肉之上,只看那牛肉竟然开始发黄发黑,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小二脸色顿时变得如凶神恶煞一般,他扯下毛巾,冲莫起天灵盖打去。
秦牧嘿然一笑,抄起筷子夹住毛巾。熟料那毛巾末端绑着一截刀片,绕着筷子转了一周,又冲莫起头颅而去。
莫起已然没有武功,如何能挡住这一击。
危急关头,只见秦牧陡然发力,筷子滑向毛巾尾部。而刀片被这股大力撕扯,竟又拐回头飞向小二,被他侧头避过。
得了空当,秦牧一个转身便绕到对手身后,“蹭蹭”两脚扫向其腿窝,小二顿时跪倒在地。秦牧拉过毛巾,将他的双手牢牢捆住。
几个耳目听到楼上动静,纷纷冲上来,将小二围住。
“谁派你来的,为何刺杀我教教主?”一位中年男子匆匆走来,面有刀疤,正是原代教主桑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