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不平和两个师弟原本便在福临客栈歇脚,是夜看过梁亭和,确认无恙后,便回房睡了。两个师弟或许还不清楚,护送莫起与白璃攸回五岭山的路途中将要面对什么,他却心如明镜。
对于这两位“通缉犯”,新国志在必得。一路上官府追兵必然多如牛毛,觊觎二人身上宝物的武林人士亦不会善罢甘休,血雨腥风是免不了的。若要顾及五人周全,纵是他东方不平,也不敢保证。
明月正高悬,惊醒一群飞鸟。“叽叽喳喳”的鸟鸣传来,片刻后便无声无息。
莫起合上窗后,久久不能入睡,辗转反侧,余光瞥到东方不平。鬼魅般的身影站在窗边,点破窗纸窥视窗外。莫起正想发问,东方与他使个眼色,示意不要出声。
倏而狂风大作,客房的窗户被这阵风依次吹开,紧接着一曲悲凉的笛音传来,合入怒号的风中,竟生出一种肃杀之意。
莫起听到一些脚步声自不远的房间传来,似乎是有房客被风声唤醒,前去合上门窗。未几,“扑通”几声,似是有人倒地,只剩被风撕扯的窗户在不停地拍打。
两阵急促的鸟鸣声传来,竟是从东方不平口中发出,隔壁住着他的两位师弟,除了窗户的拍打声,没有任何响动。倒是苓儿房间的方向传来一阵窸窣响动,似乎还有少女诧异的声音。
莫起想着:“窗外来客必然不是善茬,他既然借狂风吹开窗户,诱引人去合窗为契机,必然是不清楚我们到底在哪。既然如此便是我们在暗,他在明。若能沉住气不去合窗,一时半会不会有危险。”
想通此间原委,莫起不禁担心。东方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招呼他循着阴影处走过来,嘴唇慢慢开合,却不发声。
莫起立时便读懂他的意思:“她们暂时是安全的。”他稍稍放下心,以同样的方式问道:“外面是谁?是来捉我和璃攸的吗?”东方微微点头,回道:“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不要轻举妄动。”
便在两人说话间,两把飞刀“嗖嗖”破空而至,嵌入苓儿房间的窗沿,有两根丝线在月光中闪着若有若无的银光。莫起心道不妙,询问东方道:“她们被发现了吗?”东方不平似乎有些错愕,点点头。
“咔嚓”几声,银线绷直,牵动飞刀把整个窗户撕扯开来,“啪”地摔在地上,又有一颗弹丸飞入房内,冒出一缕黄烟。
东方破窗而出,同时发出三短一长的鸟鸣声,隔壁房间似有动静,一个黑影从后窗跳入街巷内,没入夜色中。莫起夺门而出,紧随东方不平之后。
便在此时,一阵刺耳的奸笑声传来,“得来全不费功夫。”话音未落,两把飞刀向着莫起双腿扎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东方弹出手上木屑,打偏飞刀,他喝道:“回房去!”同时向飞刀来处撒出一把木屑,碎屑至处,瓦片纷纷崩裂开来。
暗处的声音幽幽传来:“不愧是东方。”紧接着一阵狂乱的笛音随劲风席卷而来,莫起如同风扫落叶,重重摔进一间房内,口中血流不止。他勉强撑起来一看,房中有位不知名的客人,歪歪扭扭地斜靠在窗子不远处,双目涣散,显然是一命呜呼了。
“哦?这小子倒是挺抗揍,吃我一招‘洛城春风’竟还能爬起来,许是我也老了罢。”
“呸,你那是个劳什子的春风,怕不是阴风怒号!”说话者夹着嗓子,似是怕被人听出身份。
东方不平诧道:“洛河人,来者可是‘洛城三友’,你二人既是‘风’、‘笛’,那‘壶’呢?”
“都怪你,自报家门被人识破身份!”
“你竟不解我这风中盎然春意,还说什么阴风,真是对牛弹琴!”
东方趁二人争执时,已然贴近苓儿房外,问道:“没事吧。”屋内没有回应,他随即破门而入,房内已然空空如也。
不知何时,狂风悄然止歇。
莫起扶墙而立,窗外寂静如斯,方才的一切好似从未发生过。他冲东方不平喊道:“她们没事吧?”
东方不平摇摇头。
莫起踉踉跄跄地离开房间,倚着扶手走下楼梯。
东方不平问道:“你去哪?”
莫起道:“把她找回来。”
东方不平久居江湖,对“洛城三友”这个名号自然不陌生。洛城三友以壶——柳岱为首,笛——姚戍为二哥,风——康晴儿为三妹。
三友早年间入伍对抗新军,战功显赫,后因不齿朝堂奸臣作为,又颇受阉人排挤,脱下军装做个散仙,逍遥快活。他们虽远离庙堂,可对洛河仍是一片赤诚之心。
眼下新军撕毁条约,攻打虎眺崖镇,下个目标自然便是龟缩一隅的洛河。他们主张与新军对抗,若是能夺取虎贲至宝,参透其中奥妙,便有可能说服朝廷与新军抗衡。
若是这三人捉走了白璃攸,那她此刻多半在押往洛国的路上。以柳岱的手段,他能借大雾隐藏三千兵马,奇袭新军。亦能在众人眼皮底下,巧施障眼法,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两个大活人。
希望渺茫。
看着莫起蹒跚的背影,东方不平暗暗称赞:“此子虽天赋平平,但心智坚韧,行事果断,颇有大将之风。若加以引导,将来可成大器。”
一阵薄雾悄无声息地降临在这临阳城,越来越浓,东方不平道:“‘壶’果如传说中那般有神鬼之能。”
两人走到楼下,正碰上一无所获的阮清明与梁亭和。东方不平道:“我们分头去找,若是找到他们的踪迹,以烟花为号,明白吗?”两位师弟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