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风狂躁地吹拂着这片孤寂的夜空,树的枝叶发出“哗哗”的响声,流水似乎也被这风催得急了,皓月仍高悬在悬崖之上,少女的衣衫在风中狂乱地飞舞着。
三年间,莫起多次梦到这位沉默寡言的少女,他惊奇地发现,少女的头发变长了,她在随着自己一同成长!
“好久不见。”莫起看着少女的背影,“我知道你不会开口说话。只是,再见到你,竟是在这种境地。”
“该走了。”少女开口。她抬起纤白如玉的手,在夜空中绘着一幅图景。亭台楼阁,喧闹的人群,流水,拱桥,闹市尽头,是一间不起眼的屋子,门前杂草丛生,门扉紧闭,屋檐下有一燕窝,窝中的燕子不知去向何方。
她的画栩栩如生,铺满夜空。
莫起看着这生动的画卷,不禁想象自己身处其中,与行人摩肩擦踵,走过石桥,路过琳琅满目的摊贩,聆听各种各样的声音,最终,行至偏僻的屋子前。
“这个地方……”莫起陷入沉思,一股熟悉的感觉,似海水般,在心头的礁石不断轻轻地拍打着。
“你……”,莫起想问她,“我去过这个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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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
画卷在一阵柔和的晃动中,化为泡影,莫起微微睁眼,面前是一副姣好、却挂着忧色的脸庞。
“你做梦啦?”白璃攸看着他。
“我……我这是,昏过去了?”莫起迷迷糊糊地问道。
白璃攸摊开手,反问道:“不然呢?”
莫起摇摇头,叹道:“毁我清梦。”
白璃攸嗔怪:“喂,好歹我帮忙照看你,连个谢字都没有,令尊真是教了你好礼数!”
莫起不怒反笑:“随你怎么骂,反正我也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
白璃攸急得跺脚,道:“哪有人记不得自己父母的?”
莫起指指自己,无意间,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下来,看着手臂下的枕头,他的心为之一软。
“好吧,”白璃攸道,“我们好歹是不打不相识,你都知道我的事情了,另加我这一身伤,可都是因你而起,作为交换,就给我讲讲你的来历吧。”
莫起郑重地瞧着她,正儿八经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讲了,咱俩就两清了,就算你下了阴曹地府,也别阴魂不散,找我索命。”
白璃攸瞧他煞有介事地讲出这些话,只觉得滑稽,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莫起转念一想,叹道:“是了,我的命也没了,你便找那黑衣人索命吧。”想到自己即将告别这人世,索性横着脖子,等待一死罢。他又失了魂,如一滩烂泥般糊在石桌上。
白璃攸笑罢,摆摆手道:“算了,不提往事也罢,不过这样你就还欠我的,记住了吗?”
烂泥黏在桌上,一动不动。
白璃攸正色道:“有个法子,也许能让我们出去。”。
莫起“腾”地站起来,大声问道:“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咳咳……咳咳咳咳……”他牵动了身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
白璃攸道:“这个法子我还参不透,得咱俩一起想。”
“啊?”莫起好奇,“什么法子?”
白璃攸指着眼前的书,道:“这里有两本书,一本《望月》,是武功秘籍,一本《飞鸟》,就讲天上飞的。”
莫起道:“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有心情看书!”
白璃攸道:“出路便在这书中,只是一时半会我没想明白。”说罢她将两本书都翻到最后一页,一五一十地将方才所想讲述出来。
莫起点点头,以为有理。他反复琢磨着那几句话,问道:“那么,你觉得主要的玄机可能就在那机关锁处了?”
白璃攸点点头,道:“不错,只是我上上下下找了几十圈,也不见什么‘盈亏’。”
莫起拿起蜡烛,拖着伤重的身子慢慢地向机关锁挪去,白璃攸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
机关锁位于一块突出的石柱之上,石柱呈八边形直柱状,打磨得光滑平整。八条外边沿对着八个卦象,每个卦象又内含五行属性,因此内圈有四十条边沿,转过四十次是为一圈。为了保证每个多边环能转动,相邻的环间并不是严丝合缝的。中环和外环只能做成同心状,内环则是实心的。莫起盯着这机关良久,扫过每一条缝隙,又环视整个石柱,没什么发现,他心有不甘,面对着眼前的机关,竟忘了身处绝境,全身心投入这难题中。忽然间,一束极为细小的微光在他的眼底一闪而过,他手执蜡烛,连忙仔细地打量着三个转环,寻找着微光的来源。
白璃攸见他神情有些异样,连忙问道:“有发现了?”
莫起反问道:“你观察这些机关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能反光的地方,大概类似于铜镜?”
白璃攸摇摇头,道:“我没注意到,这机关里莫非藏着镜子?”
莫起点头道:“很可能如此,只是这光一闪而过,我竟再也寻不见。”
白璃攸也凑过来,帮着一起寻找能反光的地方。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两人没有任何发现,蜡烛已燃至末端,无法再用手拿着了。莫起将蜡烛放在机关锁上,想到自己之前数着脉搏计时,勉强能推算出现在的时间,但眼下已中断了不知多久,一旦失去了时间概念,便如同在这密室的泥沼里又深陷了几分,死亡的阴云又密布开来。
莫起问道:“从你醒来后,燃了多少枝蜡烛,你还记得吗?”
白璃攸觉得莫名其妙,反问道:“这与此机关有何关系吗?”
莫起摇摇头。
白璃攸想了想,道:“我醒来的时候,那支蜡烛大概燃了有一半,然后你受了伤,昏睡过去,嗯……带上这支,应该是两支半。”
“你醒来大概在辰时四刻,两支半蜡烛烧完的话,现在便是午时左右了,奇怪,”莫起摇着头自语道,“我数着心跳明明只过了八千下……是蜡烛烧得慢了,还是我的心跳加快了,奇怪?”
白璃攸想到刚醒来时问他的问题,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方才在数些什么东西?”
莫起将冯湘的原话转告于白璃攸,叹道:“原想着过了一夜那厮也该离开了,没想到他一直守在这里。哎,时间什么的也无所谓了,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罢了。”
两人长时间找寻无果,不免失落,出去是寻死,耗在此处也是等死,似乎已经没有别的选择。白璃攸从一开始的惊喜中平复过来,面无表情:“蜡烛快灭了,我再去拿一支来。”她走到架子处,伸手摸向装蜡烛的油纸,空空如也……
“没,没有蜡烛了……”白璃攸背靠架子,无力地说道。
莫起看向她,眼神中写着绝望,扭回头,蜡烛已只剩灯芯,那脆弱的火苗,开始跳跃,黑暗的石室也随之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