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中,王丞相的屋子前。
王长庭蹙着眉头站在门前凝望着院中的枣树,他神色凝重,心事重重,原本身上的那股温文儒雅早已被忧愁一扫而空。
啪!!!
屋子的房门被重重地推开,一名小厮唉声叹气地端着黑金方盘走了出来,他恭敬地走到王长庭的面前喊了一句:“大少爷。”
王长庭扫了一眼黑金方盘上未动的饭菜,叹了一口气道:“父亲依旧不肯用膳”
小厮恭敬回复道:“是啊,老爷从宫里回来之后,就一直不肯用膳,今日午膳也是如此。老爷原本身子就受了伤,再这样下去,老爷的身子怎么受的了,少爷还是您进去劝劝老爷吧。”
王长庭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若是能劝早就能劝了,父亲这是心病呢。”
两人叹息之间。
忽然,一位小厮跑了过来来到王长庭的跟前气喘吁吁道:“少爷,定北候府的嫡大小姐来了,说是过来拜访老爷的。”
“赵大小姐。”王长庭一听小厮的话,微微有些错愕,他朝烛火摇曳的屋内看了一眼:“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父亲想必也不愿见她吧。”
小厮微微一顿,不过继续开口道:“不过不知道她与管家说了什么,管家便笑眯眯地将她领进了府中,这回正朝老爷的屋子走来。”
小厮这话刚落,耳畔便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王长庭抬起头望去,赵欣怡被管家含笑地带出廊庑朝他走来。赵欣怡拎起直缀下摆,走上了台阶恭敬地朝王长庭行礼:“见过王公子。”
几个月未见,赵欣怡一身墨白色裙袍倒是让王长庭眼前一亮,眸中不自觉地闪现几分惊艳,但碍于礼数,他还是恭敬回礼道:“见过赵大小姐。”
因为临时拜访,赵欣怡直接开门见山地开口:“今日未受帖拜访府中还请王公子见谅,不过小女有要事与家父王丞相协商。”
“要事?”王长庭身子一顿,带着深意的目光探究赵欣怡:“想必今日宫里的事,赵大小姐应该听说了吧。家父从宫中回来后,一直将自己关进屋内不出来,如今连我这个亲生儿子都拒之门外。”
“喔?”赵欣怡看着屋内投射来的烛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王丞相为了燕朝殚精竭虑,实在是令小女佩服,就连家父也常常对王丞相称赞不已。只是是君者为义,为臣者为上,倘若为君不在义这个字上,我们为臣者何谈为上这个字?”
王长庭身子一颤,脑海间不断思索着赵欣怡这番话,忽然,一道暗茫从他双眸中闪过。
他迅速地转过身子对着一旁的小厮吩咐道:“你进屋跟老爷通报一声,就说赵大小姐有要事来坊。”
“是!”小厮恭敬回应,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没过一会,房门被推开,小厮又是灰溜溜地出来关上了门来到赵欣怡二人面前。
小厮恭敬地走到王长庭的面前禀报:“回公子,老爷说了,今日起,丞相府一律不见客,以后若是有什么人拜访,还请公子您回绝掉。”
小厮说完这番话,直径地走到赵欣怡的面前,恭敬地行了一个礼:“赵大小姐,老爷让小的给您带句话,老爷十分感谢您今日救了他,但世态炎凉,他已经看清这世道,他已决定不再过问朝纲。三日过后,他会递辞呈给皇上,还请赵大小姐不必再过来了。”
赵欣怡一听这话,有五分意外,也有五分不意外。
毕竟当朝的这位昏君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他连父亲都敢谋害,更何况是王丞相呢。
只是令她诧异的是。
一向以先天下之忧而忧,以先天下之乐而乐的王丞相这回居然如此坚定地决定不问朝纲,实在是出乎于她的意料之外。
她拧眉地看着小厮,心中不禁哀叹道,看来这昏庸无能的昏君是真伤了朝臣的心!
一旁的王长庭听到小厮的这番传话,不禁担忧地看着屋内。
赵欣怡长叹了一声,从袖口掏出一幅画轴递了过去,对着小厮开口:“麻烦小哥再进去通报一声,将这幅画轴递给王丞相看,帮我传达一句话,倘若君恩不在,这山河依旧在;倘若社稷告乱,这宝刀却未老。”
王长庭一听这话,猛然地抬起头朝赵欣怡望去。
而刚刚那小厮接过画轴迅速地朝屋内再次走去。
没过一会,小厮再次从屋内出来,不断摇着头唉声叹气着。
赵欣怡朝王长庭看了一眼,便迎了上去:“小哥,这回又如何了?”
小厮抬起头看了赵欣怡一眼,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低声道:“小的按小姐您的吩咐,将画轴交给了丞相,然后再将您的话传递给丞相。丞相一听,二话不说地将画轴打开一看,整个人瞬间愣在了那一直不说话。因为小姐您一直在门外等着,小的纳闷老爷也不给个回信,于是唤了他几句,结果老爷一口气将小的轰了出来。”
“轰出来?”王长庭一听这话十分错愕。
赵欣怡静默一思,忽然,一道计谋在眼眸中一闪而过,她嘴角微勾朝王长庭再拜道:“王公子,小女想在贵府上借上两晚,不知王公子可否愿意?”
“借上两晚?”王长庭原本错愕的脸上,更加惊愕地看着赵欣怡:“你是说要在丞相府住上两天两夜”
“没错。”赵欣怡朝王长庭浅浅含笑,谦卑而有礼:“只借上两天两夜,就在这屋子的门口。”
王长庭与小厮十分奇异地看着赵欣怡,但是看着那双平静至极的瑞凤眼,出奇地让人信任,于是只好答应道:“在这屋子的门口就不必了,这不是我们丞相府的待客之道,一会我让小厮给你安排间上等的客房。”
“不必了,这屋前月下风影,倒别有一番滋味,我就待在这儿吧。”
赵欣怡一字一句地浅笑着,但语气中透露着一股坚定。
燕国的地形属于盆地,所以导致这个国家的气候异于其他国家。
夏季常年泛涝灾,冬季常年下冰旱。
而尽管此时是阳春三月,却因为空气湿润,导致整个京城经常下起了棉雨和暴雨。
“轰隆!轰隆!”
天空中传来两个巨响,奏响于天地之间,一瞬间惊蛰了所有的农作物。
唰!!!唰!!!
三两道闪电传来,将昏暗的天边劈成了两半,一瞬间惊吓了所有的动物。
暴雨骤下,豆大的雨滴不断落下冲刷着整个丞相府,烟雾蒙蒙,将整个丞相府笼罩在朦胧之间。
一连两个时辰的洗礼,暴雨才渐渐变成细细棉棉的细雨。
雨水顺着屋顶的琉璃瓦滴落而下,最后落在屋前的芭蕉叶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此时,赵欣怡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坐在屋前,她双眸紧闭,右肘搁在她的脑袋上,困意十足。
忽然,芭蕉叶上雨滴滴落的声音将她惊醒。
她慢慢幽幽地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双平静至极的眸子,那双眸子深不见底,一时间让人根本看不清它的想法。
她身子一动,耳畔传来一道瓷碗碰撞的声音。
赵欣怡转头一看,一枚玄红红木方盘正放在她的身旁,上面的汤羹和菜肴正原封不动地摆在上面。
赵欣怡嘴角一勾,心中不禁思索道。
从昨晚一直到现在,这王长庭让厨房准备的膳食不下四五次,没想到这王公子看起来文弱书生一枚,倒是挺有礼数的。
赵欣怡转过身子朝屋内看了一眼,那盏油灯在这昏暗的雨天中闪烁其词,那道黑色的身影却是在屋内蹒跚来回走动。
赵欣怡嘴角微勾,一道深意浅浅划过。
忽然,一道身影落在了她的面前,恭敬地对她行礼道:“大小姐。”
赵欣怡眉目一挑,余光不动声色地看了下四周,确认无人之后,走到纪中面前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纪中朝周围一看,便恭敬回应:“回大小姐,您让陈谨平陈大人办的事已经差不多要办妥了,因为这几日是官僚沐休,他让您今天或者明天过去一趟,免地错失机会。”
赵欣怡眸色一黯,一道锋锐从眸中闪过,淡声开口道:“办的差不多了?”
“是,一切安排就序,一切就等大小姐敲定。”纪中跪在一旁恭敬地回应。
赵欣怡思索一阵,对着纪中浅声浅语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告诉陈谨平我明晚过去看他。”
“是!”纪中恭敬应了一声,二话不说地消失在原地。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赵欣怡深深地看了屋内一眼,随后继续站在屋前凝望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