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过很久,刽看着外界,沙下不知埋了多少的“人”,它们现在挤满了刽面前的空地,很短的时间内,便将数量远小于它们的绿色分食一空。
偶有零星,便若萤火虫般孤独的钻出黑暗间的缝隙,起伏不断的拼命飘向刽所在的森林。
这些零散引得现在,刽面前立起了一片由黑影构成的围墙,如同两者间隔着透明的屏障,它们机械的敲打着空气。
而在他们的身后,凭着光线的强弱,终于,当荧光暗淡,转而大致均匀的被吸附在那些人偶上时,尖啸声诡异的静止了。
刽怔怔的看着前方,又在瞬间,一只巨手猛地从天上落下,像抓娃娃那样一把抓起落点的中心位置,大片大片的绿色。
那难以囊括的巨大远超刽的视线,一抓之下,便将至少七成的绿色握在了手心,它发着绿光升回天上。
刽头顶的繁盛挡住了刽紧跟的视线,又在几秒后,大片的绿色自天空落入极远之处,徒留此地若凝滞的一众事物。
然后下一刻,尖啸再度响起,“墙”后的“人群”涌动,绿色与黑色撕扯着彼此,在外围挤不进去的黑色则呆滞的转身,也学着同伴那样堆在了刽的面前,那道森林与沙的分界线上。
缝隙被填补,刽再看不见任何,只剩下那一个个人偶呆滞却又诡异的动作一遍遍重复。
“.......”刽沉默着收回了目光,低下了头,他再次闭上眼睛,剧痛已然梗塞,顺着他的脑子,突出他的器脏,汇于他的脖颈。
他感到咽喉桎梏,针刺感充斥骨间,全身脆弱无比,便仿佛真如一具将被扯成两半的人偶服。
先前的勉强大致确认了眼下暂时的安全,此刻他竭力蜷缩,而挤在他身边的荧光围着他,他便仿佛成了一团光球。
疼痛令他根本无法专注,也就更无从谈起进入他的脑子。
他无声的喘着气,压抑着那些不愿发声,无形的气息像数根巨大的蠕虫挤着身体从他喉间钻出,半晌,刽又狠狠的一咬牙,闭上了嘴。
事实上,他牙关打架,全身都发着颤。
他正抵制着一切,脆弱的身体自发的,黑色正溢出在一个个球体围成团上,彼此的缝隙间。
黑色流淌在其中,越来越浓,紧接着像是积蓄完了力量,它猛地一挣,将所有的荧光甩飞。
刽的全身已经被黑色包裹,而从他的背后,一团阴影正不断长出,逐渐变作人形,
他的上半身长在刽的背上,无声嘶吼的面庞伴着他挥动的手,不断的驱逐着那些荧光。
片刻,当所有的荧光都盘旋在刽身侧不远,再不敢靠近,黑影终于又动了。
由于刽蜷着身体,当立在他背上的黑影身体前伸,便又完美的贴合了刽,此刻,它也裹在刽的身上,倒更像是所谓的玩偶服。
牵引,亦或操纵,刽的身体在黑影贴合后缓慢的张开,像前方黑色的人墙爬去。
一步...两步,起初还难保持平衡的身体在数步后已然稳稳当当的停在了交界线旁,隔着一线,刽抬头看着上方。
慢慢的,外面的人偶不知出于好奇还是什么,也有些许学着刽的样子趴下。
它们对视,像是在确认什么。
风吹来的,风吹去的,有什么正在消逝。
刽猛地站起,因为趴着,站起的他实际反倒与黑影们拉开了些距离,而正当他要急切的冲上去时。
白色自他的腹部猛地冲出,以点破面。
而在这白色出现的瞬间,本在周围徘徊不定的荧光再度沸腾。
旋转着,成螺旋状,大体如章鱼触手般越来越粗的白色涌出一片,但很快的,他产生的缺口便被黑色切断,填补。
如一支孤军,它旋即倒转尖端,猛地撞向黑色,以身体冲刷着刽,化作的数道激流企图包裹住黑色,但下一刻,黑色便冲了出来,同样是以点破面。
一时之间,两者纠缠着,便是在这期间,汇聚靠近的荧光趁机注入,本该被不断分化阻隔,最终彻底困死在黑色里的白色飞速地胀大,短时间内,倒也与黑色僵持不下。
气息喷涌,搅动风,连带着分界线外站着的人偶也骚动着,不安的晃动起来,只是终究还是犹豫着,不敢进入,它并无五官的面庞注视着近处的战场,若投出乞求的目光。
而随时间推移,不断自身下汲取以对抗白色的黑色越来越大,眼看着变作两道激流般的气息相互缠斗,黑色渐渐压过白色,刽颤抖的越发厉害的身体,一下一下,无比艰难缓慢的朝外面走去。
他伸出手,对应的,外面的人偶亦是如此,两者即将触碰。
就在这时。大片白色再度冲破黑色的封锁自刽的体内冲出,体表的对抗下,黑色对体内力量的汲取令其构筑的屏障变薄,它们终于得以脱困。
白流旋转着,吞没刽伸出的手,带着他扫向黑色,迫使刽收回了手。
沙哑的声音响起:“为什么要...阻止我?”,大片的黑色失去了束缚的对象,转而重新汇聚在一起,若长龙冲天,它俯视着身下的白色,“你这虚伪...的家伙!”
黑色猛地砸下,砸在刽的身上,冲刷着附在他身上的白色,扩散的黑流贴地盘旋,卷起临近的大片黑偶,它们在瞬间粉碎,又一并融在了气浪之中。
“你已经,没有办法关住我了。”
在黑色俯冲的压迫下,白色根本无法动弹,它们如墙上的白漆不断脱落,被齐齐的压在的地面,盘旋在外的气流缩拢,将之尽数包裹。
就像刽之前看到的那样,黑色正将白色关押,大片复合的气流随聚合不断涌入刽的体内,而留在外面的,是最纯粹的黑色。
气浪吹得僵在原地的刽,他的衣衫猎猎作响,这是短暂的,白色被押解进体内,黑色游离在外的时机。
刽的面目得以重现,此刻他若睡去,没有任何苦痛,没有任何烦忧。
紧要关头,刽胸口的宝石再度一闪,趁着黑白二色并未阻隔刽的感知,它化作一抹尖锐,笔直的刺入了刽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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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祥和的,不必忍受些什么的。
刽并没有做梦,精神内耗到了极致,此刻萎靡的他,意识正昏睡着,飘荡着。
没有传来任何动静,不会记起任何事,他可以休息到精神饱满。
然而,有什么声音打破了这平静,像是夺路而来。
于是追逐,喘息。
刽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自己睡着了,他看着缓慢漂浮在漆黑中的自己,他散发着令人感到安心的幽蓝。
然而空间震动,惊起的涟漪正不断的将他的意识发散而出。
如有所感,刽抬头看向前方。
下一刻,刺眼的红色像警报,猛地扎入漆黑之中,它撞碎了如黑色玻璃般的壁垒,紧跟在它之后的,是如野兽般粗犷的黑。
是了,光照进来了。
刽猛地睁眼,定睛向前方看去。
他的前方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如实体般凝实的它阻挡了光线,静静的悬在地表。
脑子终于安静下来了,黑与白似乎在他的体内得到了完美的调和,感知到这些的刽审视着面前的黑影。
然后他问道:“你是谁?”
回应刽的只有面前黑影虚握的手以及凭空生出的,幽蓝的剑。
沉默,但答案已不言而喻,黑影呆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刽——握着剑。
于是刽沉默着,他也虚握着右手。
在他错愕的眼神中,一柄黑色的剑缓缓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刽在心中惊诧的想到,然而没给他开口的机会。黑影在下一刻直冲而来,刽只来得及举剑格挡。
一点没有晃动的幽蓝仿若最锐利的锋刃,一闪而过,刽手中的剑便已一分为二,连带着刽也被这剑拍飞出去。
稍稍在原地停顿,再度追来的黑影速度甚至远超飞在空中的刽,追至刽身前,他的剑飞快的一刺。
如棍子在刽胸口一顶,刽便被带着在空中二次加速,一头撞在了身后的树上。
“难以反抗。”这是刽此刻心中的想法。
那剑锋虽不知为何伤不到自己,可光是他所传来的冲击便已令刽难以招架,发酸发颤的感觉蔓延着。
刽突然闪过这样一个荒诞的想法——它想就这样把自己打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