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刽怔怔的看着那突然闯入的漆黑步足,寂静之中,空气似乎在歌唱,凄厉的歌唱,他耳朵发凉、发痛。
而后,那被压在下方的白色似也同刽一样,堪堪反应过来,在剧痛之中,它扭曲绷直的触须向空中徒劳伸去,固态的它正不断液化,也因此,那些摇晃挣扎的触须正像通了水的水管那样喷洒着。
与此同时,它像蔓网那样从重压下挤出,贴附在地面的触须们正挣扎着,不断的向外爬去,不停隆起的触须越来越慢,越来越软。
直至它被吸力扯着,就像清理掉一张网那样吸入步足下方,它再没有能够显露半点痕迹。
而吸收掉白影的步足缓缓抽起,不似来时那般迅速,带着令人恐惧的压迫,它慢慢缩回穹顶。
似有虫子攀爬在刽喉咙里,发痒发疼的嗓间,仿佛有声音呼之欲出。
刽一时忘了逃跑,只剩下那些浮现在各种物体表面的血影,它们似等待已久,待步足彻底缩回穹顶,它们疯狂的爬向地面短暂存在的,被砸出的凹坑中。
刽能看见,那里还有残存的一小片,像被火点燃的,发黑的纸屑。
寂静,却又好像,有无数的声音正疯狂的叩响门扉,刽不知为何的捂住了耳朵,他不自觉的张开嘴,无声的吐气。
眼神正在交错。透过黑暗,与那燃烧着的纸屑,它中心消失的缺口像一只眼,他们遥遥相望。
刽无言的发颤,浑身的嗡鸣令他不由站直,紧了紧牙冠,然后,一柄剑瞬息间绽放。
湛蓝的色彩亦区别于此,浊气萦绕在刽的周身,在剑的照耀下,它们凝聚而成的虚幻,仿若真同怪物那般趴在刽的背上。
它瞪大眼睛,脑袋倒挂在刽前方,血盆大口张开着。
而随着此刻,当刽唤出的那柄剑颤出的清脆尖鸣——同刽一起。
刽越来越急促的喘息着,他握剑的手绷直,抖动越来越剧烈,但经由此处,随着抖动,越来越多的黑色被他抖出。
血影在剑响的瞬间止住了身体,它们回头看向刽,看向那显眼之处,激烈挣扎的刽。
它们慢慢的爬了过去,越来越快,黑压压的一片,点缀的血色从暗沉变得越来越娇艳,闪烁的色彩在一瞬,刺眼的,发出危险的光芒。
而刽的脑海,从来到这儿开始的一切闪烁着,残忍、恐怖、疼痛、暴戾、绝望、困苦。
本应令他哀嚎痛哭的,绝望沉沦的,却因从始至终的痛,他无比清醒。
此刻,他再度攥紧混在脑海里乱窜的思绪,连带着他本身,一并捏碎,只剩痛苦的清醒。
剑连着他,他连着剑。
“来啊...来吧。”他的另一只手不停的握拳捶打着脑袋,喉间挤出的声音喑哑,却一刻不停的响彻他的脑海。
握着的剑再度熊熊燃烧起来,它靠着周围的浊气点燃,又随着刽的前冲,拖在他身后的火像他愤怒的具现,一瞬燃至半空,又猛地熄灭。
刽的双手扭曲,蹬地的腿弯的愈发,在抽搐中,他的速度不减反增,就像承受着重压,他脚下的地面下陷。
刽眼中的世界猛地变换,编织皮肉,填充色彩,在他发出声音的瞬间。
他看见本简易的破碎黑楼变成了钢铁大厦,看见迎面冲来的沾血怪物变成了狰狞的人类,看见了天空的开裂穹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更看见了...坑道里仅剩半张脸的女人和散落一地的尸体,瘦削、残缺、伤痕累累。
在他冲出的瞬间,那种挤压穿梭的感觉再度传来,本隔了什么的感觉在瞬间,变得无比真实。
然后声音开始传来,喘息,嘶吼,随着刽本身,外界的种种一股脑的涌进。
饥馑的目光,野兽的行径,带血的身体,破碎的衣衫,以及不断响起的,未开化的吼叫。
他将剑重重砸下,带火而成的大剑在与地面接触的瞬间,焰浪四散而出,争先恐后的咬上那些手脚并用的人类。
蓝色的火在瞬间变成黑色,并急速的像刽的身上蔓延而去。
提起剑作势欲挥的刽身体一顿,盘旋在剑身的火急剧收缩着,连带他的身体。
“我知道,我知道!”他吼道,肌肤在瞬间如起疙瘩那样,细密的凸起又在顷刻间壮硕。
刽的全身布满了晶簇那样的刺,他死死的握着剑,转瞬间步入火海,用力一挥。
力量破风,割火裂魂,挤压到极致的剑随挥动,如长鞭般,只见随刽的挥动划出的一线。
细密残影,刽不断的挪步,一次次将剑挥出,像被抽打着,伤痕累累的火焰挣扎着向天,又在哀嚎中,随一下下不断增加的裂隙破裂。
同人模样一般无二的鬼魂漫无边际,似随刽的动静,远处的楼顶、地面,一切可以施力的地方陆续有这些家伙的同伴探头。
刽屹立在这些家伙匍匐的簇拥中,他的心念一动,火焰便能从地底喷出,将之提起,而后将引颈受戮的它斩作两段。
他的四肢在急速的行动中不断被挤压,每时每刻都传递着穿梭的感觉,穿梭在虚实之间,拉扯的感觉带来的痛逐渐变为快感。
因逐步的麻木、逐步的萎缩,它的表面似粉尘般剥落,如肌肉的脉络漆黑,时隐时现,刽不断的呈现出人、鬼的模样。
不断挥剑,脚下被拉扯的感觉引得刽一瞥。
他提起脚,用力的一脚便将它的脑袋踩爆,眼中的景色在高速穿梭中闪烁,他将人的脑袋看成了破碎的骷髅。
然后他再度冲去,熊熊火焰已熄,只剩焦枯的炼狱与如沼怪的固液态鬼魂。
但刽的身体也好不到哪去,如雷击的树般干枯扭曲,瘦削到极致的他裹紧了因力贴束在他身上的黑袍,稍稍喘息。
只一停顿,周遭便稳定在了一个画面上,不再无声,无数色彩构出的绘图正常,只是遍地尸骸,人的尸体在死后一般无二。
黑袍轻敞,那胸口的宝石稍一犹豫,红光一闪,瞬息间遍布全身。
像喘息般不自然的一下下填充,刽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恢复力量,他看着面前,源源不断涌来的人潮以及——从那黑色的,如山高的虫蛹里挤出的身体畸变的怪物。
那紊乱的思绪在这瞬间的停息中炸了开来,他看着那怪物,它手臂粗壮,身体细长,双腿分化出数条,长着尖爪。
而它的脑袋,嘴部獠牙裸露,眼睛像蜗牛那样伸出,唯一看着像人的面部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黑斑。
刽咬牙正要再上,胸口处,一股意识猛地发出尖鸣,一瞬间将刽纷乱的思绪撇开。
他看见他的手腕被衣袖带了带,紧接着是整个身体,但整个人麻木站着的刽却径直被这股力拽倒在了地上。
他躺在尸堆中,视线是逐渐靠近的人,他只是轻轻的抬起手,如枯爪的五指握拳,下一刻,一道红色猛地射出,一下钉进了视线外怪物的身体里。
猛地收束,瘦到轻盈的刽被拽了过去,他在半空中举起剑,剑身流转,他将握着剑柄的手腕抵在胸口,将剑锋猛地刺进了怪物的脑袋里。
然后他蹬着怪物的身体落地,又在空中斩像它的身体。
斩在了紧密的东西上的感觉传来,刽看见他的剑斩在了怪物的手臂上,不深不浅的嵌入其中。
下一刻,他猛地瞪大了双眼。
面前的怪物就这么凭空悬浮了起来,紧接着它瘦长的身体蜷缩,将如镰刀般的四对脚对上刽的胸口。
下一刻,这八只尖爪尽数钉在了刽的身体里,随着蹬力,猛地将刽踹飞。
但怪物的手臂,伤口却像嘴般死死的咬住了刽的剑,于是在这瞬间,刽僵在半空,身体随下拉的爪子,划开,像是要被拆成两半。
刽的剑险之又险的散去,他这才得以脱身而出,残破的身体在半空已一个弧线坠落,慌乱的血色,连忙填补缺口。
又随着刽的滚落,两者翻滚着落入人堆中,野兽的手指像爪子那样扣进肉中,无数的手抓住刽的全身。
眼看就要被一张张嘴分食,刽浑身一震,下一刻,衣衫的红色被扯出,它们包裹住刽的身体,猛地炸开。
被波及的刽再度被抛飞,于半空,他看见那怪物正反身钻回黑蛹中。
于纷乱的嗡鸣与身体的痛楚中,精神极度衰弱的刽终于昏了过去,只剩元气大伤的长袍,它自信射出的红绳不断交替,令刽在高楼间荡着,朝着手腕处气息牵引的方向不停的移动。